秦風躺在藤椅上大口地吃著肉。他現在不叫秦風,而叫秦羽。
這是秦風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名字。
刀疤劉此時真的如兒子一樣站在一旁候著,他身後的黑三兒卻一直在得意地偷笑。
秦風告訴他們自己是龍虎寨第九大金剛玉麵麒麟秦羽時,刀疤劉自然是不信的。但當他手裏的刀刹那間便釘在了房梁上時,他也隻能相信。因為刀既然能釘在房梁上,也能紮在他的頭上。他若是不信,刀或許還能紮在他的屁股上。
所以他即便再不信,也隻能信。
他信了,身後的弟兄們卻並沒有放下刀。
一個個子不高卻又麵露凶色的漢子用刀指著秦風問道:“就算你是龍虎寨的,也別想在這逞威風。我家熊爺和趙爺早就不是你龍虎寨的人了。”
秦風故作鎮定地說道:“你敢不敢上前來說話。”
那漢子看了看刀疤劉,又看了看黑三兒,最終還是將刀放了下去,退進了人群。
又一個綠豆眼出來問道:“你既然是龍虎寨的,為何又要殺我們的人?”
秦風道:“我沒有殺人。”這句話並沒有撒謊,所以他說的很堅定。
那人旁邊的開口道:“你沒殺人,黃家兄弟怎麼死了?”
秦風道:“我沒殺人,不等於沒有人殺人。”
“什麼意思!?”眾人紛紛問道。
秦風迅速整理著思路,若是他猜得不錯,他們口中的黃家兄弟應該就是他打暈的那兩個。但他出手並不重,那二人為何會死?
這些山賊並不認識他,為何王卓會說是被他們下迷藥綁來的?
秦風猛然間驚坐了起來,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事,卻又好像更糊塗了。但這並不是他該糊塗的時候。
秦風笑著說道:“你們寨子進了賊,人當然是賊殺的。”
山賊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黑三兒卻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我們不都是賊麼?”
忽然又有人喊道:“你胡說,我們這寨子四麵環山,唯一的進處有不下十多個兄弟把守,即便是隻鳥也飛不進來。你又是怎麼進來的?我看人就是你殺的!”
“對!人就是他殺的,還在這瞎扯皮!”又是一陣哄然。
秦風這才明白,原來這裏正是佟二娘給他指的那個穀寨。
他不慌不忙地說道:“這裏的山並不太高,殺手能翻山進來,我自然也能。”
刀疤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不說一句話。
黑三兒好像已經徹底糊塗。
又有人站出來喊道:“少他娘的裝蒜,你到底是什麼人?”
秦風隻好耍無賴道:“我是什麼人不要緊,要緊的是若人真的是我殺的,我為何不索性也殺了你們?”
“好狂的娃仔子!”話音未落,真有漢子持刀走了上來。
他一動,原本在猶豫的漢子竟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來。
秦風嘴上說著不怕,卻已開始心虛。
心虛的人往往都會先發製人。
隻見他身影晃動,瞬間已下了三個人的刀。
其他人一愣,也來不及思考,像是本能一般一齊揮刀砍來。
刀並不慢,整日刀頭舔血,他們的刀怎會慢?
六七把刀一同砍來,幾乎要將秦風所有的退路封死。但忽然之間其中一把刀就像是嵌在了石縫裏。
沒有石頭,刀也沒在石縫裏,而是在秦風手上。
刹那間,原本封死的刀網忽然就又有了生路。
眾人隻覺得虎口一震,手中的刀都已紛紛脫手。
秦風將十幾把刀一齊踩在腳下,居高臨下地衝著倒在地上的山賊們說道:“即便是你們熊爺回來,也要叫我一聲老九。你們叫我一聲九爺,自然也不算是吃虧。”
地上沒有人喊他九爺,但質疑也都咽進了肚子。
刀疤劉這才笑著走了過來,打著圓場道:“還不快起來謝九爺,要不是九爺手下留情,你們幾個還能活?”說完,他又哈著腰衝秦風道,“九爺,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秦風忽然覺得自己很有做山賊頭子的天分,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又懶洋洋地躺回藤椅,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趙……二哥在這又找了個什麼軍師?”
刀疤劉眼睛亂轉,正在想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卻沒想黑三兒上前一步道:“是有個三爺,不過不常來。”
秦風又問道:“那他來的時候,你們都知不知道?”
黑三兒道:“當然知道,三爺都是跟著趙爺熊爺一起來,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秦風接著問道:“三爺沒自己帶著你們做過買賣?”
黑三兒急道:“哎呀,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熊爺在不在我們都好幾個月沒做買賣了。對了,九爺,您剛才不是在找人麼?”
秦風連忙止住他,厲聲喝道:“我當然是在找人,黃家兄弟死於非命,你們難道不想找出凶手?!”
黑三兒被秦風一嗓子又喊蒙了,他隻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刀疤劉已在旁邊快氣瘋了,他忽然後悔三個月前將這黑木頭勺子從溝裏撈出來。
秦風不得已又緩緩站起身來,問刀疤劉道:“黃家兄弟死在哪裏?”
刀疤劉道:“狗房。”
狗房其實就是牢房,也就是關押被擄來的村民和官兵俘虜的地方。
狗房的門半虛掩著,刀疤劉搶在身前將門打開。黃家兄弟的屍體就趴在門口的桌上。
秦風走上前,看了看他們的屍體。屍體還是被他打暈後的姿勢,但每個人的背後卻又多了一個兩寸長的傷口,顯然是匕首從背後直插心髒而死。
秦風問道:“你們是怎麼發現他們倆的?”
身後有人上前道:“聽說有人闖入,我們便挨個屋找,到這一開門,就看見他倆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秦風又問道:“這裏邊還有沒有其他人?”
刀疤劉搶著說道:“沒有,這狗房閑了很久了。”
秦風有些不信似地道:“是嗎?”
黑三兒突然開口道:“哎呀,我都說了好多遍了,熊爺來了之後就沒做過什麼買賣,這狗房當然沒用了。”
秦風又道:“山賊不打劫,你們難道開始信了佛?”
黑三兒卻道:“有吃有喝,誰還去打劫。”說完又衝刀疤劉努嘴道,“疤哥,你說是吧。”
刀疤劉現在隻想一刀將他捅死。
秦風繼續道:“你們不打劫,反而有吃有喝。難不成是學了什麼點石成金的法術?”
黑三兒還想開口,卻被刀疤劉一腳踢到一旁,他擋在身前道:“九爺這麼關心我們的買賣。難不成也想入夥兒?”
秦風笑了笑,“聽說二爺和熊爺在這邊買賣做的不小,好多弟兄都想跟來,所以就托我先來打探打探。”
刀疤劉道:“山賊的買賣能變出啥花兒來,還不都一樣?”
秦風道:“祁連山可沒有二十萬兩的皇杠可以劫。”
刀疤劉也好不避諱地道:“這事兒已是天下皆知了。”
秦風又道:“聽說不久前你們還劫了秦家送到陸家的五千兩金子?”
刀疤劉道:“這事兒也在江湖上傳開了。”
秦風笑道:“原來是真的,我隻是不明白,二十萬兩的皇杠到手以後,你們又怎會看上五千兩的買賣。”
刀疤劉道:“二十萬兩的皇杠可不常有,五千兩的金子也並不算少。”
秦風隻好又笑笑,他緩步往裏走,邊走邊道:“你好像說的有道理。”
刀疤劉緊跟其後接著道:“九爺還有什麼想問的?”
秦風道:“我想問一些外別人不知道的。”
刀疤劉道:“九爺您說。”
秦風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秦家那趟鏢行程的?”
刀疤劉道:“這事兒不光外別人不知道,連我們也不知道。鏢是熊爺自己劫的,走時候都沒告訴我們。”
秦風道:“哦,看來這事兒我要親自問熊爺了?”
刀疤劉又道:“那九爺還有啥想問的?”
秦風冷笑一聲道:“我還有一百個問題想問,可就怕除了外邊人都知道的,就是你也不知道的。”
刀疤劉卻道:“那九爺既然沒有想問的,小的卻有一事不明。”
秦風道:“你說。”
刀疤劉道:“您說您是跟著賊人進來的,那賊人到底是誰,又長什麼樣?”
秦風看著空空的刑架,還有牆角下那又被石頭堵上的狗洞,忽然轉過身來笑著問道:“你想知道?”
刀疤劉道:“不光我想,弟兄們都想。”
“那就去找呀。”見眾人不動,秦風又厲聲喝道:“還不快去!”
刀疤劉心頭一顫,眼睛裏依舊還放著如刀劍一般的殺氣,恨不得立刻就把眼前這個滿嘴胡言的小子給弄死,但他還是無奈地向後擺了擺手,眾賊人這才不情願地散去。
秦風回到熊飛鵬的房間,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卓說他們被賊人綁來,顯然是在騙他。
——或許連王卓這個名字都是假的,甚至將他們拐到石室裏的人也是他。
——他到底是誰?
——不管是誰,黃家兄弟肯定是被他所滅口,此時大概已經不在山寨裏。
——若是想殺自己,他至少有兩次機會,但又為何將他弄到這裏,然後又演戲將他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