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城防軍與中堅軍在內的所有漢軍軍士幾乎徹夜未眠。在原本應該放飯的辰時初,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裝容不整地圍坐主帳前的那片空地上。有的在把幹糧袋裏不多的麥粉末倒向口中,還有很多人隻能幹坐著,忍受著饑餓與疲倦的折磨。
堆放糧食的營帳於昨夜付之一炬,僅僅是眾多壞消息中很小的一個。經清查後發現,原本一千二百人的隊伍傷亡近三百人,還有四十四人下落不明,死生難測。鮮卑屍體共五十三具,著裝統一,兵器相同,這意味著死的都是小兵,沒能擊斃一名敵軍軍官。
上述情況並未以官方形式進行通報,但第二天營地裏的每一個活人基本都知曉了。這一結果令眾將士難以接受——在父母、書師的教育下,他們自幼便形成了極強的種族優越感,心中始終認為野蠻的鮮卑軍民未經教化、粗野愚鈍,此番竟遭逢如此大敗,實在是軍旅生涯中的奇恥大辱。
白居不易跟昨夜一起找尋田充的三個兄弟坐在一起,目光呆滯地望著東北方向為數不多的營帳,麵容憔悴,神光晦暗。
“田充,你在哪……”白居不易還在念著,聲音傳出來的時候已經因為劉備的虛弱焦渴而變得不易分辨,一如老婦人在彌留之際的呢喃。
一夜找尋無果,田充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天亮後隨著什長清點人數,白居不易才知道田充所在的營帳除了兩位橫死在營帳門口的同袍外,二十八人盡數失蹤,與之類似的還有他們隔壁的營帳,有十六人失蹤,加起來一共四十四人,這兩個營帳位於營地的東北角最外層,鮮卑人似乎正是從這裏殺進來的。而這些失蹤的弟兄八成是被鮮卑人活捉後趁漢營大亂押解走了。
白居不易本想帶著人望東北方向追出去,充當捷足斥候探得敵營下落後捎信回來搬兵救人。可城防軍都伯王昭以軍心不穩不可妄動為由拒絕了他的提議。因此他隻能空坐在主帳前等候命令。
辰時三刻,將軍終於走出主帳召集眾人,以公開演講的形式提振士氣,動員全軍將士化悲憤為動力,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一雪前恥。
為什麼說大戰即將到來?原來昨夜鮮卑人遁逃之前在一間營帳的門口用漢軍軍士的血留下了戰書,相約七月初一的正午在由此北去六十八裏的兩國邊境處進行決戰。將軍連夜派出哨探,探得敵軍此次共出動八百人,其中騎兵五百,步卒三百,已於昨夜盡數望北而逃。明日便是七月初一,想來應是到邊境線上等漢軍前來應戰。
將軍的言語中,對鮮卑人竟已狂妄到這種程度極為不忿,聲稱一定要趁此機會一舉剪除這夥寇邊流賊,以壯大漢軍威。
敵軍已遠,將軍下令重整營帳進行休整調養,派出征糧隊到附近村莊籌措軍糧,以供戰前飽食,為明日的決戰做好充足的準備。
是夜,漢軍抹黑而進,為免遭伏故意繞道而行,終於在翌日巳時趕到了邊境。不久鮮卑軍便揚塵而來,五百鐵騎奔騰在前,馬蹄聲震天,氣勢極盛。與那日相比更為威武,顯然是騎兵部隊中的精銳,也難怪他們敢下戰書邀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