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爸一大早就被同村的叔叔叫去打牌了,我媽在家一直念叨著每年忙裏忙外都是她一個人。我和我弟默契的不說話,幫我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我媽,最後把對我爸的不滿撒在我倆身上。我掃屋子,我弟就抹窗戶;我整理寫字台,我弟就把家裏的勞動工具擺整齊;我拉風箱,我弟就放柴禾......灶裏的火燒得旺旺的,映得我和我弟的臉蛋通紅,鍋裏是剛做好的麵糊漿。
“好了,可以熄火了,咱們收拾收拾上街買對聯去。”
麵糊漿就是用來貼對聯的。
我和我弟趕緊將灶裏的火打滅,拍打掉身上的灰,止不住的開心。
所謂的街上,其實是以前那個時代的供銷社,後來進行了改革,說法上也就變了,叫街上,但是老一輩還是有人說供銷社。那裏有幾個商店,裏麵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有的商店會擺一個攤在在門口,專門用來賣年畫、對聯、門神......街的兩邊有規律的種滿了一種心形葉子的大樹,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樹,對於我不認識的新事物我都喜歡自己給它們取個名字,所以我在心底一直叫它愛心樹。
也有一棵很大的黃果樹,每次開花的時候,真的是十裏飄香。樹下是一個茶館,平時我爺爺就在那打牌。現在樹下聚集了很多人,比平時多很多倍的人,圍著一張桌子打牌,旁人叫喊的聲音比拿牌的人還嘈雜......
“媽,我們能買衝天炮嗎?”很多小孩手上都拿著幾根,有些小孩子甚至扛著一捆,走路都是蹦著走的。
“可以。”
“耶!”
我弟立馬抱著我媽的腰撒嬌,“媽媽真好!”
“但是隻能一人一根。”
“好的!”我和我弟異口同聲的回答,管他幾根,能買就很不錯了。
我弟瞅著那堆打牌的人疑惑地問,“爸爸不也在打牌嗎?怎麼沒看見啊?”
“你爸是打麻將,在你吳鑫哥哥家裏打,這些人賭那麼大,你爸不可能參與的。”我媽雖然不喜歡我爸打牌,但是也知道我爸的分寸,斷然不敢去大賭豪賭的,“不要學你們爸爸,無論打牌打多大或者多小,那都是賭博,賭博就是害人!你看你媽我,為了給你們樹立榜樣,老娘會打都不打,所以要學好!你看隔壁村的××就是天天打牌,老婆都跑了,孩子讀書都沒錢。還有你爸的朋友,就是以前過年還來咱家吃飯的那個高個子叔叔,因為打牌,那麼大的家產,輸得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過年都不敢回家,一堆追債的......這些現在圍在那吼得那麼大聲的,輸了錢晚上回家還不得捂著被子哭。”
我想這就是我長大後一直不喜歡打牌的原因。從小到大我媽帶著我和我弟對賭博深惡痛絕,每次我爸打完牌回家,我們仨就會出奇的統一戰線,對我爸實行冷暴力,一句話也不說,當然也不答我爸的話,哪怕我爸用美食和玩具誘惑,沒用!我媽說不能當叛徒!
後來長大了,家裏的一些長輩說,打牌也算社交的一種方式,強迫著我學會了打麻將,但是我依舊不願意打牌。我媽這時候又說一家人打打麻將沒關係,可是當輸了二十塊錢後,我依舊會哭得梨花帶雨。
我就是那種輸了錢會回家咬著被角心痛流淚的人。
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貨,我們高興的回家了。
撕掉就對聯和門神以後,牆上和門上都留下了白色的痕跡,那就是去年的麵糊漿,馬上又是新的一年,除舊迎新。
我和我弟拿著筷子幫忙把麵糊漿塗在對聯和門神的背麵,我媽就踩在高板凳上慢慢的貼。
大哥說是家裏忘了做麵糊漿,拿著碗過來倒了半碗。
大哥剛走,就有個老頭,肩上掛著布袋,手上拿著碗,這麼冷的天居然還穿著單衣,哆哆嗦嗦的站在我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