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所謂的晨讀後,五髒六腑早就被掏空。好不容易熬到早餐的鈴聲響起,我們拚著最後殘存的意識以衝刺的速度跑向食堂。食堂的飯食很是熟悉,除了米飯還有一些鹹菜,這和初三的飯食基本一樣。做學生時,除了讀書我們可以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作為祖國的花朵,我們享受著飯來張口的待遇。可享受這種待遇的感覺並不好,第一口飯就讓人難以下咽。米飯上漂浮著幾粒還沒碾開的稻穀,沒煮化的老鼠屎雖然顆粒不大但卻特別醒目,辨不出質地的鹹菜散發著隱隱的漚臭。我挑出老鼠屎,試著咬了一口鹹菜,那種隱約的臭變成了清晰而強烈,合著不知是酸還是澀、是苦還是鹹的味道直鑽心肺。我忍不住做出了牛羊才有的反芻動作。
身邊的許多同學選擇了把剛端上手的飯食倒進垃圾桶,而我強忍著反芻的動作咽下了所有能吃的東西。那些倒掉飯食的同學走向校外,那裏的早餐店生意火爆,一座難求。我想起了爸爸說過早上要來看我的,現在應該也在校門口了吧。看著身邊不斷走過的人群我匆匆刷完碗筷往校門口趕去。
遠遠的,我看到了爸爸。他正在鐵門外焦急的掃視著每一個從學校裏走出的學生。在我看到爸爸的同時他也看見了我。他可勁的朝我招手,生怕我發現不了他一樣。他招動的手裏抓著的2個白白的包子特別的顯眼。他顯出興奮的樣子,對著我說:“我看好多同學到外麵來吃早飯,學校夥食不是太好吧。我買了兩個肉包子,剛出鍋的,你先吃著,不夠咱再買。”這兩個包子吸引著我的眼球,因為從小到大極少能吃到它。小的時候,每次經過街上的包子鋪我都會挪不動腳,可爸媽總會哄騙我說這些東西小孩子不能吃,吃了會肚子疼或者夜晚會尿床。這種謊言會被迎麵走來的一個個嘴裏啃著包子,嘴角流著油水的小孩子當麵戳穿。我更加挪不開腳,這時候他們會不顧我的哭鬧拽著我走。有時候,同行的奶奶不忍心我在地上哭鬧打滾,就會狠下心買一個塞到我的手裏。隻是,這樣的機會是極少的。久久不能忘記的是包子麵皮的軟糯和肉餡兒的飽滿多汁、肉香四溢。我接過那兩個包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肉香裹著汁水、麵皮的軟糯瞬間塞滿唇齒,滿足著我多年來缺失的美好的味蕾記憶。我狼吐虎咽的連咬幾口,快速的咽下了大半個包子。
爸爸連聲說:“慢點,慢點,別噎著。”我這才抬起頭看他。我本來是想衝他笑笑的,卻發現爸爸的精神並不太好。他頭發蓬亂,整張臉像是蒙上了一層塵土一般,眼圈也有些微的紅腫,看起來好似睡眠不足。他剛才遞包子的手上有很多的紅色斑點,很像被蚊子叮咬的樣子。我拉過爸爸的手說:“爸,你的手怎麼啦?”爸爸抽回手說:“沒什麼,昨晚睡覺不小心讓蚊子咬了幾口,沒事的。”
我想起了什麼,對他說:“爸爸,我早上吃了早餐的。你還沒吃的吧,這個你吃吧。”我把包子往爸爸的手裏塞,被他擋了回來。他說:“傻孩子,你吃吧。爸爸早就吃得飽飽的了。”說完他從兜裏掏出一疊皺皺巴巴的錢來,塞到我手裏。他說:“這是二十塊錢,給你這個月零用。平時喜歡吃個什麼,想要用個啥的別舍不得。如果不夠了你捎信回來,我托人給你帶過來。我馬上回去了,你要好好讀書。”
那團錢皺皺巴巴看起來還挺厚,可都是一毛、兩毛麵值的小票。我攥著那團錢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平日裏,媽媽為了一分兩分就得跟人討價還價半天,爭得不可開交。我手裏這些錢得花他們多少工夫才能掙回來啊!想著自己讀書要花這麼多的錢,昨天交學費的情景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心裏像塞了一團棉花般堵得慌,我摁著父親的手往回推,嘴裏嘟喃著說:“爸,我已經花了夠多的錢,不要零花錢。”我的手被父親摁了回來,他牢牢地按著我的手說:“傻孩子,拿著。在學校該用的就用,該花的就花。咱不能因為舍不得花錢把自己搞得太寒酸而讓人看不起。掙錢的事兒你不用太操心,我和你媽有辦法,你好好讀書就行。”父親盯著我,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我抬起頭看著他默默地點頭。他的手在我的頭上摩挲了一陣說:“沒事了,我回去了,你要好好讀書。”說完,他轉身往縣城的方向走去。他迎著太陽步子邁得很快,很快就走出了很遠的一段距離。他越走越遠,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越來越渺小,那健碩的身軀好像被太陽慢慢熔化了一般。我望著他的背影脫口大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