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靨頭痛欲裂,略躺了片刻才勉強找回神智,見沈璧佳坐在自己身邊,正為自己把脈,便一抬手握住她的掌心,啞著嗓子,道:“當今聖上仁厚,我以李氏曆代祖先賢名啟事,朝廷絕然不會做那過河拆橋的事情!”頓了頓,又接口道:“我同顧大人是舊相識不假,但絕無私情。璧佳妹子莫要隨口渾說。”
沈璧佳抽回手來,並不看李靨,麵上做出一副冷冷的神色,“你離開那日我大哥便安排我製備了夠百多人使用的金瘡藥和天清氣朗丸,我白天黑夜的呆在藥廬裏,直道今兒個下午才將將備齊了,今夜沈府內外人馬又皆被我哥調走,我還當出了什麼大事,現在才知道是去替你們李家處理那個什麼西川王爺,事到如今,該利用的你也利用盡了,又何苦來同我辯白這些。”沈璧佳這廂表白完了,也不給李靨答話的時間,隻向外間高聲道:“朱砂,你且將帶來的藥去煎了,一會兒回府前記得教教百靈如何煎製我那副藥,別弄錯了時辰壞了藥效。”
外間傳來一聲應答,稍稍停頓,又補充道:“小姐,赭石到了。”
另一個溫婉如黃鸝的聲音插進來:“小姐,奴婢已將您製備那三車藥品交給沈強他們接應。聽沈強道少主那邊諸事順利,少主叫他給您帶個話,叫您好生看顧永安翁主。”
李靨聽得沈璧嚴百忙之中仍惦念自己,心下一甜,轉念又想到他交代製備這許多藥品,心下更是擔心驚懼,猛力撐身坐起,急急的問內間裏的顧長空和沈璧佳:“今夜究竟是什麼事由,可是危險的緊?”
沈璧佳往顧長空那處翻了個白眼,同李靨道:“自然是萬分危險的,且已經連著危險了許多日了,不然你以為我大哥費心分神安排你這一院子的護衛是為了什麼?”
李靨著急的又要發昏,直扯住沈璧佳的袖管才勉強沒有倒下,“那今夜究竟他們要行何事,顧大人剛剛口口聲聲說今夜便可諸事了結,究竟了結什麼事,竟要用這麼多的金瘡藥?”
這具體事宜沈璧佳也不清楚,隻同李靨一起將顧長空望著。
顧長空遠遠站著,不敢靠近沈璧佳,隻一拱手,道:“西川王和巴蜀唐家今夜便要將近日來收羅的今秋新下糧稻通過運河運出姑蘇,今夜裏太子爺和柳大人在明處坐鎮,抄查運河上過往船隻,沈家少主在暗處負責總體調度,一來保護太子爺的安全,二來伺機除掉西川王。今夜運河之上必有一場惡戰,是以沈家少主才會提前預備許多藥材。”
聽了這話,李靨真真是要著急的昏過去了,“西川王在暗,太子爺在明,沈公子兩方兼顧,這這……這萬一有個閃失……”李靨急的要掉淚,抬起臉兒來看見沈璧佳身側的白玉美人劍,仿佛見了救星,“璧佳妹子,我這裏半點也幫不到忙,隻求你去走一趟,去幫襯沈公子一把,這國本穩定,天下太平全都係在豐兒的安危上!璧佳妹子,姊姊求你!求你了!”李靨情急之中連兒時昵稱都蹦了出來,直拉著沈璧佳不撒手,一臉的祈求。
顧長空冷眼瞧著,心裏極不是滋味,堂堂天家翁主,這麼低聲下氣的去求一個比她尚小幾歲的潑辣瘋丫頭,真真叫人瞧著心裏發酸。
沈璧佳仍舊麵色不善,“你休想再利用我,太子爺在這一劫上若是有個什麼三災八難的,那也是他的命數!”
李靨見她仍舊不依,強撐著起身要對沈璧佳行大禮,“前事皆是姊姊的不是,然姊姊心裏知道,妹妹乃是明白事理的……”
“罷了罷了!”沈璧佳按住李靨,將薄被拉起,似嗔似怪的道:“偏我是個死心眼子的,你沒將我當成是妹妹,我卻真心當你是我親姊姊,我便往運河上跑一趟,旁的一概不管,隻管今夜過後給你領回一個全須全尾的太子爺來!”
言罷,沈璧佳又將顧長空由上自下狠狠看過一遍,啐道:“狗官!姑奶奶我記住你了,等這事兒了了,姑奶奶得了空兒,一定送你份兒大禮!”
妖氣森森的沈璧佳走了,顧長空才長舒了一口氣,他是尊寶十九年恩科探花出身,自幼寒窗苦讀,自是酸腐清高,不曾與綠林有過半點交集,沒見識過這樣動輒長劍出鞘直指旁人喉間的厲害角色,真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
“單看這沈二小姐的做派便知沈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這等人家,翁主萬萬不能下嫁!”顧長空鎮定下來,又想起自己方才被沈璧佳打斷的那個話頭兒。
李靨經過方才這一陣折騰,身上困乏的更加厲害,心思更是沉重,壓根兒不想同顧長空討論這個話題,心裏亦不願意聽他對沈家品頭論足,很是不耐煩的蹙了蹙眉,涼聲道:“沈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不用顧大人來告訴我,我身上不爽,顧大人請回吧!”
顧長空隻道李靨是下定決心為祖宗江山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還欲再勸:“翁主!莫說是太子爺,即便是下官人微言輕,也斷斷不會眼睜睜看著您往火坑裏去啊!”
李靨微微側過臉來,尋到顧長空的眸子,一字一頓,道:“顧大人,我方才同沈二小姐言語,說我當真傾心沈家少主,那、並、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