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依舊如往常一樣澆花、練字、下棋,青兒雖知之卻也不敢勸,到了第三天便早早地起床梳洗,早飯亦是簡單的清粥小菜,飯畢淨手焚香,坐在桌前黙經,直至一部《般若多羅蜜多心經》默完方起身。叫進青兒來,問道:“我知你忠心為主,但我如今要做一件事想問問你可願意陪我?”
青兒行了個禮,莊莊重重地道:“奴婢是帝姬的人,帝姬要行何事不必問奴婢的意思,奴婢一定跟隨著帝姬,絕不敢有絲毫怨言。”
雲兒搖搖頭,溫言道:“這不是怨不怨的話,我如今要求父皇允我出家修道,你若是還眷戀紅塵我自然不會強求。”
青兒一聽,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下來,哽咽道:“帝姬,你這是何苦?”擦擦眼淚又道:“帝姬去哪裏青兒便跟到哪裏,隻求帝姬別不要我。”
“你既如此說我便沒有不收的道理,你先服侍我沐浴更衣,然後在這裏乖乖地等我。”雲兒也忍心叫她在宮裏葬送了青春,心裏想的是等出宮後便將她托付給宗方。
雲兒沐浴完畢便換上一身素裳,一頭如瀑青絲也是稍挽一挽便鬆鬆地披下來,頭上珠翠盡去,隻插一根桃木雕花梳,僅僅別住頭發而已。麵上並不曾上妝,鉛華盡褪,倒顯得更清麗了些。心裏估計著這會子宴會已經開始,便移步向大慶殿方向走去,身邊並不曾帶人,一路上但見富麗奢華中卻透著頹廢之氣,不覺暗歎北宋氣數將盡。逶迤行至殿前,聽見裏麵已是一片觥籌交錯之聲,便對殿前侍衛道:“孤有要事求見父皇,還請各位通稟一聲。”其中一人聞言走進去,不一會兒出來道:“官家有請帝姬。”
雲兒提起裙裾邁步跨過門檻,隻見裏麵已是坐滿了文武大臣,她看到宗方坐在左側,身邊不遠處是位五十上下的老者,心下便揣測這定是一代名將宗澤了,再向前走幾步便是李綱,便衝他們微微一笑走了過去。來到徽宗麵前,完顏勉道便坐在他身邊,雲兒隻做不見,向徽宗福了一福,口內說道:“雲兒恭請父皇金安!”
“免了。”徽宗帶了淡淡的笑,想是他認為已解決了讓人頭疼的外交問題,也顧不上責罰雲兒在禁足期間出來,回頭對內侍道:“給帝姬賜坐。”雲兒伸手止住,走到徽宗正前方端端正正地跪下叩了三個頭,卻並不起身,口緩緩說道:“雲兒有一請求,請父皇恩準。”
“講來!”徽宗看她這陣仗就知她並不是提個小小的要求,因在百官麵前也不好發作,麵色卻已漸漸沉下來。
雲兒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毫無畏懼之色,說道:“女兒雖長在深宮卻也聽過‘民為國本’這句話,近幾年來,每一年大宋均有幾處地方遭災,雲兒深恨自己身為女兒,不能為父皇分憂解勞,因此願自請離宮修行為國祈福。今日願在百官麵前發下宏願,我大宋若一日不寧,雲兒一日不回宮。還望父皇準奏。”她故意在徽宗麵前說出大宋現今是國家不寧的意思來,以求激怒徽宗,到時候縱然不能出家修行也必不會在待在宮裏了。
果見徽宗氣得臉都白了,將手中的琥珀杯摔在地上,怒道:“混賬!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我大宋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何以不寧?!”
雲兒勾起唇,冷笑一聲:“宣和五年癸卯華亭地區春旱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怎麼父皇竟不知道?近的還有今年的蝗災,父皇是不知道還是當著外人不好說呢?”說完眼角微掃,若有若無地看了完顏勉道一眼。
“雲兒,不可胡說!”趙構聽了覺得她今天不對勁,忙攔道。又轉身向徽宗叩首:“雲妹妹這幾日被氣著了,神經有些不大正常。父皇寬仁,還請勿要見怪!”又怕徽宗真把雲兒怎麼樣,遂如此說。
雲兒哭笑不得,有這麼幫人的麼?實是沒想到趙構竟如此等不及為她說話,這下恐怕要被她連累,她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要不也不會挑這麼個日子在這樣的場合來說這種足以被砍頭的話。不過她倒不擔心徽宗真能殺了她,王子犯法固然與庶民同罪,卻沒見過王子被殺的,除了是謀逆大罪。一是徽宗要麵子,不會讓自己留下殺女的惡名,二是在場這麼多大臣無論為了表忠心還是沽名釣譽都不會讓皇帝殺了她。隻她並不希望趙構被自己連累,心念電轉,向趙構似笑非笑道:“九哥哥這是要上演一出兄妹情深麼?可惜,妹妹不敢領情。妹妹可沒忘了那天九哥哥的對雲兒教訓,行動都是妹妹的不是,九哥哥還是少操些心罷!”說完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