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兒盈盈立於嶽飛身旁,淺笑著以平禮相見。這王家姑娘雖是還禮,神色卻是十分倨傲,想必在家亦是嬌寵非常。洛兒不予計較,反而是挽著的這位,簡直快成冰山了,雙臂微屈,以保護的姿勢攬過洛兒,洛兒自然曉得他什麼意思,笑吟吟道:“今日不便打擾姑娘,先行告辭了。”牽住趙諶與嶽雲,四人相攜而去。
趙諶和嶽雲亦沒了來時的興致勃勃,將他們送到房間,洛兒詭異笑笑,將嶽飛拉到房裏,伸手戳戳他:“哎,你居然在我麵前招蜂引蝶?”嶽飛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某人如此凶悍,我哪有那膽子!”洛兒裝作不悅,哼一聲,說道:“方才那位姑娘怎麼說?人家可是美貌非常,眼神都脈脈含情。”嶽飛歎口氣,捏一捏她鼻子:“真是個醋壇子!兩個月前我與幾位同袍在王統製家喝酒,他有心為妹子許個好人家,便請他妹子出來敬酒,當日有四五人在場,我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哪裏說來的招蜂引蝶!”
洛兒本就是故意逗他,見嶽飛一本正經解釋得明明白白,便忍不住倚在他懷裏笑道:“人家隻是說笑,哪裏曉得你這樣認真!”嶽飛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道:“壞妮子!”洛兒見他無可奈何的神情,亦抿嘴而笑,卻毫無預兆的,被一雙溫潤的唇緊緊覆上,不由得羞得麵若桃花,她素來膽大,此時卻隻覺得手足綿軟,腦中茫茫然的空白,連移動一個小指頭也不能,心底卻是歡喜,翻湧著滾熱的甜蜜。手臂漸漸發了麻,卻不舍得動一動,酸意順著手臂蔓延上去。
吻漸深漸纏綿,情思亦漸漸繾綣,嶽飛忽然將她打橫抱起,洛兒不由得低呼一聲,雙手本能的攀上他的脖子,雙頰緋紅,仿佛火燒一般,不敢再去看他。嶽飛將她抱起,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麵色有些懊惱,亦有些自責,深深地凝視洛兒良久,最終放下她,決然道:“洛兒,你等我,等我將娘找回。然後娶你!”
“好!”洛兒並無半分遲疑地回答他,眉梢眼角刹那間流轉出情意無限,“隻要你願意我等你,我便一定等你!”嶽飛緊緊擁住她,彷佛要從洛兒身上汲取力量與信念,他眉間深處,隱藏著濃濃的擔憂,想必又是為了母親的下落與宗澤的病。知他不願意自己麵前表現出過多的擔心,亦不深問,隻是用手指撫上他微皺的眉峰,似要撫平他隱藏的擔憂。洛兒心下一轉,忽然笑道:“五郎如此喜歡皺眉,日後可有的皺了!”
嶽飛不解,疑惑道:“這是為何?”洛兒忍不住笑道:“你方才對你那王家妹妹講我是你的妻子,若我們日後拜堂,你再見她豈不是多有不便,依著那位的嬌寵性子,豈肯與你幹休,說不定連她哥哥都要與你為難呢!”嶽飛被她說得又氣又笑,說道:“她哪裏就是我的妹妹了,還說人家性子嬌寵,我瞧著你才是凶悍善妒呢!”
洛兒見他展顏,心下多有放鬆,起身為他斟一杯安神靜氣的竹露茶,茶香嫋嫋,淡淡的白色煙霧升起,讓人心生愜意,緊繃的神經亦放鬆下來。身為女子,同他一起並肩作戰是沒機會了,在戰爭上出謀劃策麼,她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自問沒有穆桂英梁紅玉的本事,想到此,不由得秀眉微蹙,總覺得遺憾。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自己的師哥一通,他不是自稱精通醫藥麼!
嶽飛見她神色變化不定,奇道:“怎麼了?”洛兒神情雀躍,跳起來道:“宗伯伯的病,我想起和尚師兄許是有法子,他見多識廣,又精通醫藥,想必總會有辦法的!”嶽飛並不知一通有這本事,將信將疑,站起身來道:“那我這便請他去!”洛兒急忙拉他道:“急什麼,我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見他了,我同你一起瞧瞧他去!”
話音剛落,就見一通的洪亮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洛洛,我近日結識了一位奇人,特來引薦你認識!你在哪,快出來!”嶽飛聞言莞爾,笑道:“說曹操曹操便到,可真是巧了!”洛兒亦是笑著揚聲:“我看你是眼饞我那幾罐子荷露水罷?”一通亦是大笑回道:“丫頭哪,做人要含蓄!”初夏聞聲早已出來擺好茶具,又到後院抱出一壇子從荷葉上收集的露珠去煮茶。
洛兒與嶽飛迎出來,一通笑道:“這位是我近日認識的小友,別看他年紀小,可真是位奇才,天文地理,醫書聖賢書,沒有他不知道的,最要緊的是文采辭藻越過了你去,我怕你不服氣,特來引薦給你認識,要是不信,你們倆比比!”洛兒與嶽飛抬頭看時,都不禁歡喜道:“啊,原來是你!”
原來正是去年冬日在破廟中為她開藥方又贈她藥的那名白馬書生,嶽飛本就與他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如今重逢,哪裏能不歡喜!一通嗬嗬笑道:“原來你們認識,這樣好,免得我再介紹一遍。”嶽飛亦笑道:“有過一麵之緣,當日倉促,忘記請教老弟高姓大名,真是失禮!”這書生也神采熠熠,朗聲道:“小弟蜀中虞允文,字彬甫。亦請教兄台名姓。”
嶽飛說的什麼洛兒已經不能集中注意力去聽,隻被“蜀中虞允文”五個字鎮住了,在采石磯大敗完顏亮的白馬書生,大名鼎鼎的虞允文,想不到竟是如此一位奇人!一通見她如此模樣,便知她心下的震撼不輸於自己當時,隻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