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倒映著展顏迷茫的縮影,道:“朝中的情況已如此,不是你我之力就能改變的,症結在於陛下,解鈴還須係鈴人,而我眼下最在乎的,卻是隻有公主。”
展顏一怔:是啊,蕭陽已經把人殺了,朝廷也已經亂了,現在說這些,又能改變什麼呢?難道要蘇湛也像之前那些朝臣一樣,去勸阻蕭陽,然後也被處死做儆?
不是的,她想要的並不是這樣,她隻是想在蘇湛的臉上看到些與平常不一樣的表情,想看看他的麵具背後到底藏著些什麼。
見蘇湛笑意宛然,展顏又不禁去疑惑: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如此平淡的說著這樣的話?難道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麼?蕭陽的作法已經引起了朝廷變革,接下來遲早會發生一場政治風暴,她已經無法改變蕭陽,也不想親眼目睹著接下來發生的事,她隻能盼著早日找到秋冷鏡,然後得到回家的最後一步方法,從此與這裏告別。
可是蘇湛難道就不怕接下來的事情會給他自己帶來不利麼?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難道這樣對他有什麼好處?又或者說他早已想好了退步,或是說這一切都是他所希望的?
永遠不知道這個人心中藏著多少東西。展顏直覺有個可怕的預感閃過腦海。
心髒微微收索著,無形的寒意籠罩而來。
況且他所說的在乎她,就是真的在乎麼?還是另有目的呢?
瞥見展顏神情的細微變化,蘇湛又笑了笑,道:“公主,你希望我怎麼做呢?表現出擔心惶恐的樣子?還是像那些被處死的大臣一樣,試圖用飛蛾撲火的方式去進宮說服陛下?”
展顏被他這話問的心中微震,他竟已經將她方才所想的說了出來,可是她所希望的卻又並不是這樣。
心中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異物堵著,展顏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展顏才呆呆開口道:“你可知是什麼令陛下改變的?”
蘇湛緩緩的支起身體,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負手手背對著展顏,望著前方就要淹沒在雲層中的落日,帶些歎息的聲音傳來:“其實令改變陛改變的,是他自己啊……”
展顏望著殘陽下負手而立的身影,有種恍惚感。
蘇湛回過頭來,對著展顏淡淡道:“公主,假如一個人的意誌足夠堅定,那麼是沒有什麼能夠令他改變的,能夠改變的一個人的,唯有他自己,而陛下的變化,其實是源自於他自己的心魘。”
心魘麼……
蕭陽的心魘是什麼?她似乎隱隱明白了過來。
最後蘇湛還說了句什麼,而展顏一個出神,沒來得及聽清,他的聲音便消散在了空中。
她還站在原地慢慢體味著蘇湛的話,等想明白了之後,蘇湛的身影亦如他聲音不知消失去了何處。
但展顏並不打算去找他,隻是慢慢走前幾步,小心地躺入了方才蘇湛睡著的軟榻之中,學著他的樣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展顏睜開眼睛,便看見漫天璀璨的繁星,細細看去,才發現它們的光芒竟是如此燦爛,亮到令人無法忽視,可展顏卻不知哪一顆才是屬於自己。
她就像這漫天星海中迷失的一顆,找不到方向,也沒有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