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那兩個丫鬟自作聰明,殊不知這些小手段在他看來,不過幼稚無比。
“但這就是她們身為丫鬟的自覺和底線,哪怕做得不夠好,但是在順著我的意願的前提下去做的事,她們從不會自以為是擅作主張,做那些名為為我好,卻讓我陷入兩難境地的事。”蘇向晚意有所指,她大概能明白趙容顯的憤怒,連她都能理解趙容顯想要同進退共生死的心,這麼忠心於他的元思怎麼就不能理解呢?
“你比我了解王爺,你應該是對的。”元思隻有在提到趙容顯的時候,才像個小孩子,“但我至今不知道我錯在哪裏。”
“不敢當不敢當。”蘇向晚可戴不上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我沒有說你錯了,從另一個層麵看來,你保全了趙容顯的性命,你對得起你的使命,你隻是不理解你家王爺的心,你要保全的不止是他的命,還有他的尊嚴,還有他的驕傲和信仰。”
元思搖搖頭,“我聽不明白。”
蘇向晚想了想,“我這麼說吧,在你看來,王爺的性命是至關緊要的,但在趙容顯看來,自己堅持的信仰和意誌比性命還要重要,你身為他的親衛,應當把他覺得重要的東西放在首位,而不是把你覺得重要的東西放在首位。”
“信仰和意誌為什麼比性命還重要?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元思孜孜不倦地問她,就像個求賢若渴的學生,有朝一日終於遇上可以為他解惑的學者。
蘇向晚這就很尷尬了。
信仰和意誌為什麼比性命還重要這麼哲學性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大概解釋道:“如果你家王爺死了,你活下來還有什麼意思?”
“沒意思。”元思道。
“那麼對你家王爺來說,如果屬下都為了保護他死了,剩下他一個,他也沒意思了。”蘇向晚擺擺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應該就是這樣。”
元思很安靜,他在試圖努力地去理解蘇向晚的話。
好半天,他才道:“死士是萬裏挑一出來的,我自懂事以來,就被王爺帶在身邊,隻懂得保護他和殺人。”
所以你的性子才跟你家王爺一樣可怕啊。
蘇向晚在心裏默默吐槽。
“可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信仰和意誌,沒人教過我,王爺也不曾和我說。”元思好像很委屈的樣子,“我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也無法理解王爺,但我知錯。”
“你知錯但是你不改。”蘇向晚很不客氣地揭穿他。
“王爺沒有給我機會改。”元思斂下眉,眸中閃過一絲痛苦。
誰讓他的主子就是不近人情的趙容顯。
元思就像是趙容顯的另一個陰暗麵,他跟著趙容顯,把他的冷心冷肺學了個十成十,可趙容顯有保護他為他拚命的下屬,有顧硯這個知己,還有知他懂他並且跟他共同進退的一堆臣下,元思隻有自己,他心裏沒有柔軟的地方,這也難怪他會這麼偏激又瘋狂。
“我……我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不如我給你唱首歌吧。”蘇向晚微笑道。
她可不知道元思又會不會突然發瘋,發現自己回府無望,殺了她再自殺,這麼深沉而痛苦的話題還是不要繼續下去好了。
說到底,趙容顯和元思主仆之間的事,也跟她沒關係。
元思抬頭看她,那臉色活像吃了一隻蒼蠅那麼惡心,看著她的眼神猶如看著一個白癡。
他真不想放蘇向晚在王爺身邊惡心人。
元思又在摸他的劍了。
蘇向晚連忙又道:“或許你要不要趁著中秋回去看看你家王爺?你不是說這種日子容易出事嗎?”
元思不知道想到什麼,冷哼一聲,眨眼之間從窗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向晚繃著的弦這才鬆了下來。
這動不動就拔劍的習慣能不能改改,真是煩人。
所以還是沒有問到他到底穿多大的鞋子。
蘇向晚正想叫翠玉進來,結果翠玉的聲音倒是先響了起來。
“小姐,門房的婆子說有個楚媽子來找你,你要見一見她嗎?”
楚媽子?
這是……
蘇向晚在腦子裏搜索這一個人物,慢慢地回憶有關她的相關情節。
“是上清堂的楚媽子嗎?”
翠玉出聲:“是的。”
上清堂是京城裏郊外的一處善堂,開設善堂的這家人姓楚,是在城中開醫館的,樂善好施,窮人基本都是生不起病的,一生病就隻能等死,所以有救死扶傷的醫館肯幫窮人低價甚至免費診治,這是無比高尚的一件事。
但高尚也離不開柴米油鹽,離不開錢銀周轉。
更別說病患一旦治療,吃上藥幾年都不能好,苟延殘喘的,這當中是筆極大的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