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點點防備。
蘇向晚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這句話。
床是溫暖的,外頭黑漆漆的一片,隻有極其微弱的月光。
聊勝於無。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到了床上來。
衣裳工整,鞋子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邊,除了環境陌生,一切都井井有條。
“醒了?”
黑暗中不知道從哪裏突兀地響起了一道聲音,將蘇向晚嚇了一跳。
腳步極輕,幾乎沒有聲音。
黑影挪到她眼前來。
輪廓都是模糊且黑暗的,最清晰的反倒是一陣木蘭花的香氣。
清幽的,若有似無,淺淡的,卻又沁人心脾。
“豫王殿下?”她試探性地問了一聲。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帶著幾不可聞的愉悅,“嗯。”
她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喝的茶,出聲問他:“茶裏下了藥?”
“卓大人不好應付,你睡一覺起來,他也沒機會問什麼了。”
“這法子我用不可,你用卻正合適。”
蘇向晚倒不是怕審訊,隻是覺得有點麻煩。
裝暈或者用迷藥躲避這方法不是不行,她自己用的話,就顯得此地無銀,明日就要升堂,她沒必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趙容顯來過一趟之後,她就被迷暈過去。
卓大人隻會覺得是他為了怕她這個人證說出對顧瀾不利的話來,所以才把她迷暈過去。
而趙容顯不怕卓大人懷疑他。
他動手腳動得明目張膽,偏偏你還奈他不何。
“殿下專門來幫我的?”她似乎是剛睡醒,聲音懶懶的,淡淡的,帶了一絲漫不經心。
趙容顯就想到那天晚上蘇向晚喝醉之後的模樣。
如今黑暗掩蓋之下,她不用故作笑臉,也不用故意掩飾什麼,態度就放鬆了許多。
“不全是。”
“嗯?”
趙容顯看不見她,倒是感覺她似乎朝他看了過來。
“妍若聽說你被卓大人帶回衙門,怕你有事,找子書幫忙。”趙容顯的聲音在黑暗裏頭響起,“我怕她衝動壞事,便來了。”
蘇向晚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說話:“這便是卓大人的目的了。”
“他抓你回衙門軟禁著,等著時機來審訊你,外頭的人不知他手上掌了多少證據,也不知道他能從你口中問出什麼,心生驚惶,就有可乘之機。”
蘇向晚點頭:“不止如此,正如我不知道他將我關起來之後能查到什麼,我心中也會疑惑不安,他便可以從我口中一點一點地套出話來。”
“故弄玄虛。”
“不是故弄玄虛。”
趙容顯沒說話,顯然在等她說下去。
“其實很簡單,他一開始就盯上我了,不管是顧婉,聶氏和顧瀾,蘇蘭馨,蘇遠黛,甚至於嶽夫人,隻需要隨便查一下,都能發現這案子裏的每一個人,都跟我有或多或少的關係,顧婉同我是好友,顧瀾跟我有過節,蘇蘭馨和蘇遠黛是我家中姐妹,我同蘇蘭馨關係不好,而嶽夫人,當日鎮國寺,我也在那裏。”蘇向晚極輕地笑了一下,“他最開始就應該抓我過來審訊或者重點調查我,可是他並沒有,他隻是讓人私下監視著我,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才抓我過來。”
“合適的時機……”
“我來的時候就在想,卓大人為何要等到升堂的前一天才把我抓過來呢……”蘇向晚頓了一下,“不難猜想,他是終於拿到了有力的證據才抓人的。”
“本王聽你所言,卓大人抓你過來,倒是你意料之外的事了。”
蘇向晚笑了一下,低低的,又十分輕快,在靜寂的夜裏顯得無比清晰。
“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子,當然不知道他會突然派人來抓我了。我原以為在這風口浪尖上,他的做法會更加保守的,抓了我回來,你說我萬一在這裏出個什麼事,他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民憤載天,卓大人有著莫大的壓力,他深知流言是消不盡的,哪怕能平息一時,都在百姓心中投下了懷疑的種子,種子挖不起來,那便隻能讓它萌芽,等到長得差不多了,他連根拔起,這才能徹底地消除。”
蘇向晚感慨了一句:“真是個人才。”
卓大人一直表現得很被動,讓她們以為他被牽著鼻子走。
殊不知其實他隻是在等時機成熟。
趙容顯並不發表任何看法。
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就著月亮淺淡的那絲微光,已經能稍稍看到一些輪廓。
她抱著被子靠在床邊,身材尤其嬌小。
可一點都感覺不到軟弱。
趙容顯從識得她的第一天開始,就從未把她跟軟弱這個詞掛上鉤,相反她出乎意料讓人覺得可靠。
而可靠並非強大就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