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破風疾走,穿梭在夜色之中。
從蘇府才走不遠,趙昌陵對趕車的南和出了聲:“去公主府。”
南和沒有多問,很快調轉了方向,往東陽公主府而去。
爐火燒得火旺,馬車裏極其暖和,卻還是有冰冷的空氣從縫隙裏鑽進來。
冷熱消融在一塊,在看不見的地方,發出劇烈的碰撞。
趙昌陵端著茶盞,心緒飛馳。
城中已經下了宵禁,路上此下空無一人,天地間安靜得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一直覺得這世上無人能懂他,也不曾指望過誰能懂他。
交心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哪怕對著陸君庭,趙昌陵也有所保留。
驕傲慣了的人,是不能容許自己低頭的。
很多時候,他常常會覺得身邊已經有很多人,但路上隻有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感覺。
不是不嫉妒的,趙容顯身邊的人那樣少,可每一個人跟他都是一條心的,那種不是為了利益靠攏,而是真正以心交心的共同進退。
如今他還多了一個蘇向晚。
馬車徐徐停下,公主府的門房看清來人,很快開門將人放進去。
南和在緩慢走動的馬車上出聲道:“王爺,公主府到了。”
“嗯。”趙昌陵應了一聲,放下手上的茶盞。
水還是熱的,挑開簾子的時候,有輕煙飄了出來,不過一瞬間,就被冰冷的氣息吞噬。
趙昌陵順了順身上的衣袍,慢慢往裏屋走。
公主府裏燈火輝煌,廊上鑲嵌著的夜明珠熠熠生輝,一草一木都看得出無盡的奢侈和華貴。
沿路的婢女紛紛行禮,趙昌陵徑自前行,很快就到了趙慶兒的寢殿。
他才走到門口,就見腳下忽地砸下了一個茶盞。
厚實的絨毯避免了茶盞四分五裂碎裂的命運,可那茶水四灑開來,暈染出一塊深色的汙漬,看著尤其刺眼。
趙慶兒坐在軟塌之上,美眸裏盛滿了怒色。
那抹怒色在看見趙昌陵之後消弭了些許,覆上了一絲驚愕。
“昌陵……”趙慶兒驚訝了一下,“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滿屋子跪著瑟瑟發抖的婢女,趙昌陵眉頭皺起來,大步跨進屋裏:“皇姐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脾氣。”
趙慶兒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道:“幾個不長眼的婢女惹了我心煩而已。”
她稍微揚了一下手,屋裏的婢女便盡數退下了,隻剩下一個親近的女官。
關上門之後,外頭的冰霜瞬間就被隔絕開來,一道薄薄的門欄,好似隔開了兩個世界。
趙慶兒自己不說,趙昌陵也不打算刨根究底地問。
這個時候還能讓她如此盛怒的,八成跟遠在漠北的燕王世子燕天放離不開幹係。
而事關燕天放,多少跟他身邊的鶯鶯燕燕有關。
他身邊就從來沒有斷過女人,一開始的時候,趙慶兒還會挑幾個可心的婢女送過去,後來發現燕天放人照收,不過新鮮感一過,隨手就把她的婢女轉送出去,全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時候,就不再這樣做了。
天高皇帝遠,趙慶兒已然是睜隻眼閉隻眼,不管燕天放如何作為,可耐不住有時候還會被他的荒唐行徑氣到失控。
原因無他,趙慶兒對燕天放並沒有多少感情,隻不過是因為燕天放做的事會讓她被人笑話,失了體麵而已。
尊貴無比的公主落了顏麵,這才是讓她生氣的最主要原因。
“為不相幹的人,如此生氣,並不值得。”趙昌陵意有所指地道。
趙慶兒原本是不想說的,一聽趙昌陵如此道,就知道他是知道了什麼,當下也不掩飾了:“我也不想為這樣的事生氣,可那燕天放實在太過分,府中收了不少女子也就罷了,讓一個賤婢頂著我的位置像主母一樣在他府裏耀武揚威,讓我成為京城笑柄,這也就罷了!可他居然……居然讓那賤婢懷了孕!”
她一想起此事,心裏就像被火燒著一樣,又痛又灼。
這真真就是把她的臉摘下來,丟在地上狠狠地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