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是十六年前的廣陵,是縣誌裏記載著,熱鬧繁華的踏青景象。
蘇向晚在人群裏觀光遊覽,正是興致而起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是一邊出著明媚日光,一邊下著細雨的太陽雨。
她沒有帶傘,是以急忙尋了一個地方躲雨。
躲雨的人有很多,屋簷之下,一個個接一個地擠在一起。
蘇向晚被人推攘著到了角落。
這麼一退,她就撞上了後麵站著的人。
蘇向晚忙低頭道歉,結果這話還沒說完,自己的手腕就被對方抓住了。
雨聲淅瀝瀝地蕩在耳邊,帶著初春獨有的涼意。
下一秒她就聽見那個人說道:“蘇向晚,找到你了。”
那聲音是哪怕過去多少年蘇向晚都認得出來的聲音。
淡漠清冷,聽起來有些涼薄,卻帶著少年人獨一無二的清朗。
她甚至都沒抬起頭去看就嚇醒了。
蘇向晚滿頭大汗。
她到醒過來的時候,心髒還是飛速跳動,一下接一下跳得用力,簡直像要從心口裏蹦出來一樣。
她擦了擦汗,好久才定下神來。
外頭日光高懸,一陣又一陣熱乎乎的暖風從門口吹進來,帶著讓人煩躁的灼熱感。
蘇向晚從床上起身,喝了一大杯冷掉的茶水,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已經是正午了。
她睡了一個上午。
看到一半的縣誌還鋪在桌麵上,其他的縣誌井井有條的放在一旁,加上木槿最後搬回來的那些,足足有半個人高。
“我真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隻是聽見聲音,都能讓我嚇成這樣……”她把臉埋在掌心裏,有些好笑地喃喃道。
有一些東西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的。
但也有一些東西,時間越久,就反而越深刻。
比如她對趙容顯的恐懼。
現在已經到隻是在夢裏聽見聲音,她都能嚇出一身冷汗的地步了。
翠玉這時候進了屋來,她看見蘇向晚醒了,便出聲道:“小姐你醒啦,洗漱完剛好可以吃午飯,我這就去給你打些水來。”
蘇向晚提起神來,她沒讓自己被這陣情緒耽誤太久。
吃過了午飯,她又回頭去翻看縣誌。
這一回再看的時候,上午做的那個噩夢就又浮現在眼前,以致她看著這縣誌,都連帶有了些許的心理陰影。
好在紅玉和翠玉和幫忙翻著看。
三個人一塊看,速度快了很多。
加上她們有針對性地找當年京城裏來人的事,效率就高了不少。
到晚上差不多可以吃飯的時候,翠玉和紅玉休息了一會,忙著準備晚飯,房間裏就隻剩下蘇向晚一個人。
蘇向晚看得累了,這又起身倒茶喝。
然而估計是太累了,手上端著茶杯一時間沒有端穩,那茶杯連同茶水就這樣掉落在桌上,打翻了去。
桌上還有兩本等著翻看的縣誌。
茶水不偏不倚,就倒在上麵的一本縣誌上,老舊的紙張吸水力十分強,很快就被茶水沾了個透。
“要遭。”蘇向晚驚呼一聲,連忙把兩本縣誌都抽了起來。
底下那本還好,隻是濕了一角。
上麵那本比較嚴重,內頁幾乎都黏在了一起。
蘇向晚小心翼翼地翻開來,想著補救辦法的時候,忽然看見裏頭被茶水暈得有些開的幾個字,當下就愣住了。
她仔細辨認著,一字一句慢慢念了出來:“八月初一,太子殿下……南下……南下巡……巡查,於什麼時到……不是,是抵達……抵達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