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更密了。
趙容顯耳邊嗡地一下,整個人都不會動了。
“你……”他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隻覺得整個人都是懵的,好久才有了一個像樣的推測:“你又喝酒了?”
蘇向晚把滿肺腑的難受都壓了下去,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地應道:“沒有。”
她沒有喝酒。
她比誰都清醒。
趙容顯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蘇向晚是怎麼了。
運籌帷幄從容有度的豫王殿下,難得地露出了些許無措的神情。
而後他把蘇向晚推開了。
趙容顯出聲道:“我身上濕透了。”
他推開她的手,有些發顫。
蘇向晚抬頭看他,忍不住笑了,“巧了,我也濕透了。”
趙容顯又道:“我身上冷。”
蘇向晚像是玩笑一樣眨了眨眼,對他說道:“正好,我不冷,可以暖一暖你。”
趙容顯好不容易回籠了不少的思緒,又生生地被砸了個煙消雲散。
他直直地看著蘇向晚,像要透過這一身冰冷的外衣,把她藏在皮囊裏的靈魂給勾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蘇向晚看他模樣,心想完了。
方才那一抱,一半來自於心疼,另外一半,大約也是有些衝動。
她這一遭主動過了頭,趙容顯想必嚇到了。
元思帶著的一隊護衛,都在身後看著,一群人全陪他們在細雨裏站著。
蘇向晚哪怕臉皮厚,也有點不好意思。
她讓元思屏退了護衛,讓他們先行撤下。
西院回去,路途太遠。
蘇向晚看著趙容顯道:“先回屋吧,換身幹爽的衣裳。”
雨絲很細,乍淋一下不成氣候,可他們淋了有一會了。
趙容顯魂似乎還沒完全回來,他似乎沒聽見蘇向晚說什麼,隻是道:“你真的……沒有喝酒?”
他好像除了喝酒,腦子裏想不到別的了。
蘇向晚看他這麼執著於“喝酒”這兩個字,想著自己之前醉酒之後對他做的那點事,臉色就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那時候一覺醒來,真真是忘得幹幹淨淨。
也難怪趙容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蘇向晚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當即抓起趙容顯的手,把他往屋裏帶。
四麵環水的院子裏,水色映著燈籠,鋪就了一池的光影。
木製長廊上,四處都是水漬。
沒有任何身影,隻有極淡極淡的血腥味道。
屋裏一應事物俱全,收拾得妥妥當當。
趙容顯從這股血腥氣裏醒回神來,目光落在蘇向晚抓著他的手上。
兩人進了屋。
蘇向晚很自然地放開了手,又回頭去吩咐元思。
“找人備熱水,衣物,暖爐。”她從容有序,“還有熬著驅寒的薑湯。”
這院子不大,幾個房間錯落有致,她很快摸清楚了,自在的模樣,像這裏的主人家。
趙容顯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她似乎總能讓一切亂象,變得十分妥帖。
趙容顯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那不止是幹淨而已,還事先在暖爐邊上烘過了,連邊角上都是暖的。
簡直換了個模樣——他從來不用近身服侍的婢女,一則是怕麻煩,再則是使喚起來總不夠元思方便。
元思那雙手天生是拿刀的,從不會考慮到這些細致妥帖的東西。
豫王府裏頭大小事務雖然都有吳管家調度有致,但都是按部就班的事務。
院子裏,屋子裏,總是一塵不染,衣裳和發冠,乃至佩戴的衣飾,無不矜貴細致,吳管家能安排到的一切,都做得極盡周到了。
他安排不到的那些,趙容顯也並不怎麼在意。
更換的衣物送過來是怎麼樣的,就穿怎麼樣的,床鋪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他從沒有讓人先行把被窩裏烘暖了才肯入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