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流走出府衙門口的時候,背上繃著的弦,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他站在門口良久,一時間竟邁不開步子。
蘇向晚給了他一個僵硬的台階,他沒辦法不下,但這個台階,下得難受。
蔣流從前去了軍營,覺得那是人生裏最難過的一段日子,但血是熱的,他咬著牙,撐過去之後,現今想起來,居然覺得有些懷念。
後來他回京了,在盛譽和驕傲之中活著,但這麼些年,他的血似乎慢慢變冷了。
烈日當空,夏天要來了。
蔣流無端覺得冷。
他吸了一口又燒又灼的空氣進了肺腑,才邁開步子,麵前恰停下了一輛馬車。
其實這馬車方才就在這裏了,隻是蔣流思緒亂七八糟,沒有注意。
簾子未曾掀開,他正凝眉,就聽裏頭的人開口道:“蔣大人,回府路長,不若讓本王送你一程?”
蔣流認出來,是趙昌陵的聲音。
他很快收拾了心緒,斂起神色,恭敬道:“原是臨王殿下,微臣還有些事要辦,不著急回府,就不勞煩殿下了。”
這是很明顯的推托之詞。
趙昌陵也不在意,隻繼續道:“本王今日恰好得空,也不忙著,蔣大人要去哪裏,本王都可以送你過去。”
蔣流剛想開口拒絕,就聽趙昌陵道:“關於蘇向晚,本王有些事想告訴你。”
他怔了片刻,下意識問道:“是什麼事?”
趙昌陵就挑開了簾子。
他眉目是極其俊朗的,天生貴氣,卻從不讓人覺得高傲,甚至還讓人生出幾分好脾氣的感覺來。
蔣流聽過蔣祿的教導。
他說過,趙昌陵走的是仁君之路,但為君者,真正的任善是走不上去的。
那個位置,不是心狠的人,絕對坐不住。
蔣流對趙昌陵的提防,比對趙容顯更甚。
趙昌陵不答,隻道:“蔣大人上來吧,本王送你。”
蔣流想了一下,這才道:“那就有勞了。”
他甩了甩衣襟,很幹脆地上了馬車。
車廂裏平穩又舒適,有十分淺淡的香氣,但跟平常的熏香又有些不同,蔣流聞不出來,隻覺得這種香氣讓人不是很舒服。
他沒有意向跟趙昌陵虛與委蛇來往太久,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不知道殿下要同我說的是何事?”
趙昌陵就拿出了一個小罐子來。
蔣流看過去,眸色猛地一沉。
“這是情蠱?”
他臉色不快,又對趙昌陵道:“殿下莫不是要拿解蠱的解藥,同我交換什麼利益?”
郝美人幫趙昌陵對蔣瑤下蠱。
不就是為了讓趙昌陵有這個對蔣家施恩的機會嗎?
蔣流冷冷地看著他:“蔣家不需要殿下的施恩,也不需要欠下什麼人情。”
趙昌陵笑著搖搖頭:“蔣大人誤會了,本王從未想過要對蔣家施什麼恩,也沒想過要蔣家同我交換什麼利益,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而已。”
蔣流心上跳了一下。
“情蠱跟蘇向晚有關?”
“蔣大人還是極聰明的。”趙昌陵摸著那瓶子,像是摸著什麼心愛的東西,目光柔和不少,“她費了那麼多心思去幫郝美人,繞了那麼多個彎,挑起本王跟蔣家的嫌隙,其實都是為了這個。”
蔣流沒聽明白。
趙昌陵慢慢道:“你知道情蠱要下成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