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作為最主要的當事人,這會最直觀的感覺,就是有些不太真實。
賜婚的聖旨,是輪不到她本人去接的。
所以她還坐在席上,旁邊幾個夫人和貴女就開始一聲接一聲地恭喜她了。
虞景應和著旁人的話,看蘇向晚有些怔忪,不由得出聲道:“你這般喜歡他,從前我和將軍都不明白,今日算是知道了。”
蘇向晚勉強拉回一點思緒,對著虞景道:“我知曉你們一直不大喜歡趙容顯,但也能理解,畢竟在權衡利弊之下,他或許並非良配。”
她也不勉強安世英和虞景接受趙容顯,畢竟要嫁的人是她自己。
蘇向晚總以為他們精於算計,也從來沒往其他方麵去想,如今才知道,他們的反對,無非是覺得趙容顯這種生活在黑暗叢林中的人,無法托付終生,並且給她幸福,他們擔心她一時糊塗被愛情衝昏頭腦,來日大難臨頭,她會變成被趙容顯首先推出去毫不猶豫犧牲的一方。
這種事,他們見得太多了。
蘇向晚從來沒有感受過什麼家庭溫暖,也不可置信,安家夫婦對她的一番赤誠。
血緣關係在她這裏,從來就不能算什麼。
但世上就是有這樣的父母,隻因為她是他們的女兒,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就可以毫無計較地疼愛著她。
她繼續說著,語氣難掩複雜:“你們做這麼多事,費了這麼多功夫,無非都是想護著我,但我似乎……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
虞景想握一握她的手,到底沒有。
她平和道:“我和將軍總是要回西洲的,也沒能再陪你走多少日子,這麼些年來也沒為你做什麼,多少能做一些,心裏也舒服點,你不必太有負擔。”
話音才落,那邊已經有宮人將婚鞋送到了蘇向晚的眼前。
她定了定神,起身接了過來。
婚鞋又嶄新又明豔,看得出來是一直被精心保存著的。
等到重新坐好,蘇向晚才對虞景道:“鞋子很美,我很喜歡。”
她沒有道謝。
謝謝的話,是對外人說的。
虞景不知道怎麼的,鼻子就泛起了酸氣。
今日的宮宴,就在最後的賜婚之中,收了一個相對美滿的尾巴。
蘇向晚甚至都沒能從席上起身,身邊就包圍了一波又一波上來恭賀的人。
當然,那一頭安世英也沒閑著。
趙容顯大概是看起來比較不好相處,有幾個上去恭賀想套近乎的,都訕訕地回來了。
他直接越過人群,朝蘇向晚走去。
好在早些年他惡名昭彰,這些夫人和貴女都對他敬而遠之,所以根本也沒費什麼力氣就把蘇向晚帶走了。
呼吸到新鮮空氣,蘇向晚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她摸著笑得發酸的臉頰,聲音還有些恍惚:“感覺跟做夢一樣……”
好像突然之間,她就擁有了一切。
難以想象,她在來到這裏之前,除了泡沫一樣的星途,其實什麼也沒有擁有過。
蘇向晚有一天晚上夢到從前,有些失落,她想不到從前的世界裏,有值得她想要回去的理由。
喜歡她的粉絲們,總會在她消失後喜歡上另一個。
除了自己,她什麼也沒真正擁有過。
趙容顯緩了一小口氣,正色道:“不是做夢,是真的。”
蘇向晚吹了一下冷風,好不容易清醒一點,這才道:“安世英怎麼突然會幫我招親……”
“不是突然。”趙容顯道。
所有的事,都有跡可循。
“他隻是被本王逼得沒了辦法,這才在中秋宴上,想了這麼一出。”
蘇向晚聽他說話,竟奇異地聽出了幾分顫音。
她再凝神看他,這才發現他抿緊著唇,似乎帶了些無形的緊張。
方才在宴上倒是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反而到這會萬事安定了,他才來緊張,這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
蘇向晚忍不住就道:“你緊張什麼?”
她這語氣,著實是帶了點揶揄的笑意。
趙容顯睫毛顫了顫,認真道:“不是緊張。”
蘇向晚看著他問道:“那是什麼?”
趙容顯靜了一下。
他道:“高興。”
蘇向晚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高興就高興,忍得這麼辛苦做什麼。”
趙容顯看她笑得歡喜,神色微鬆。
他應道:“不辛苦,隻是小時聽人說,哪怕高興的話,也不要太過表露出來,有嫉妒人的瘟神,見不得人好,知道你高興了,便會想方設法,毀掉你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