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似乎好長。
趙昌陵的力氣大得嚇人,她沒能第一時間把手抽回來,幾乎是被拖著走。
腦海裏有許多的東西浮沉,蘇向晚理來理去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腳步驟停,她一個不防,差點撞上趙昌陵的後背。
這裏是皇宮城牆的最高處。
抬頭望去,一片蒼茫,似乎一切盡在手裏。
“好久不見。”趙昌陵終於出了聲,聲音依稀溫和從容。
這一路來,他一直想著,第一句開口該說什麼話,想得心都發疼,結果隻有這一句話來。
蘇向晚鬆了口氣,“我都嚇死了,真是你啊,臨王殿下,啊不對,現在是皇上了”。
她很有分寸,沒有再不識趣地直呼他的姓名,畢竟兩個人也沒有熟悉到那個份上。
他溫和地綻開笑意:“最後一次聽你喊臨王殿下,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蘇向晚尷尬地笑了兩聲。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眼前的趙昌陵,更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你一世賢良英明最後敗在了一個叫陳熙的人手上。
但又覺得沒必要說。
這裏才是屬於他的世界。
趙昌陵不是本質意義上的壞人,在他的劇本裏,他本來就應該擁有這樣美滿的人生。
她呼出一口熱氣,真誠開口:“看到你在這裏過得這麼好,我也替你開心。”
他不問她好不好,隻從她眉眼中溫柔的饜足就知曉了一切。
那裏的趙容顯,一定待她很好。
好到讓任何人都比不上,才能令她從頭到尾都堅定地選擇著。
他說起自己的事,“我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覺醒來,身邊好像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
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孤獨且冰冷。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的身邊早已經沒有了可以信任的人,亦或有,但是帝王多疑,他已然不可能去相信任何人了。
可現在她在身側,趙昌陵忽然久違地感覺到了溫暖和放鬆。
他用最平靜地口吻與她說話。
非君非臣,非尊非卑。
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有宮人立馬就撐著傘走了上來。
趙昌陵屏退宮人,伸手把傘接了過來,極其自然地為她撐著。
底下的宮人心中皆是驚濤駭浪,能讓當今帝王為之撐傘的人,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個了,想來皇上是真的很喜歡皇後娘娘。
飄雪的城牆上,隻有他跟蘇向晚兩個人並肩站著。
思緒紛飛,他說起從前的事:“我醒來的那一天,回到了第一次在蘇府見你的時候。”
蘇向晚猶疑了一下:“在蘇府畫畫的那天?”
他點了點頭,“本王重新見到了蘇向晚,但她卻不是你。”
跟她一樣的眉眼,看起來人畜無害,不同的是,那個蘇向晚溫柔又怯懦,天真又可憐。要是在從前,趙昌陵絕對不會多看一眼,可後來,他時常會想,這個人會不會某一天就變了,變成他想要再見的那個人。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關注著她。
但這些話,都沒必要說給她聽。
蘇向晚想起原劇本的女主,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這裏的蘇向晚待你一心一意,挺好的。”
大概是占著別人的身子,她這會感覺渾身不自在。
沒有趙容顯的世界,讓她沒有任何歸屬感。
“嗯,很好。”趙昌陵點頭道。
喜歡這裏的那個蘇向晚嗎?
自然是喜歡的。
這裏的蘇向晚隻愛他,眼裏也隻有他。
身邊無論多少陰謀詭計,她是唯一可以信任,永遠堅定站在他身邊的人。
但現在溫熱跳動著,澎湃又疼痛的心緒,卻隻有眼前的這個人可以給。
趙昌陵喉頭滾動,忽然想問她冷不冷。
希望她說冷。
希望自己有名正言順能擁她入懷的理由。
他清醒看著自己的沉淪,卻無能為力。
蘇向晚一無所覺地望向遠處,似有感慨:“這就是你打下來的江山啊。”
下了雪的皇城,別有一種朦朧孤清的美感。
趙昌陵收斂心緒,輕輕地拂去她肩上的白雪,而後開口道:“如今我已然走到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趙昌陵了。”
經曆了這麼多的事,他不再幼稚,賭氣,也不會再輕易被人蒙蔽。
他現在變得很聰明了。
即便是再對上趙容顯,也不會再輸他半分。
蘇向晚點點頭:“看得出來。”
他笑了笑,狀似玩笑道:“不後悔嗎?假如你當初選了我,現在和我分享這片江山的就是你了。”
蘇向晚還是笑眯眯地:“我對分享別人的江山沒有興趣。”
她伸手去接了一片雪花。
曾經有個笨蛋,可是想過要把打下來的江山送到她的手裏。
因為那個人給的都是最好的,所以別人給的,她都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