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蹣跚地跑回剛才捉螃蟹的地方,摸著一塊大石頭,口幹舌燥地坐了下來。腦子中的轟轟聲還是沒有退去,炸得我一片空白;眼前不停地晃動著剛才看到的泥房子;我張大了嘴巴,窒息似的喘不過氣來。
忽然我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憤怒:“出來啊!你們給我出來啊!我不想再玩下去了!要玩你們自己玩飽它,把車還給我!把袋子還給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發瘋似的向溪裏扔著石頭,直到第一聲嗚咽驚醒我自己,原來不知在什麼時候,淚水已經自己滑落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無聲地留著淚。雖然我一直不願意承認,但其實我害怕孤單,我害怕被人留下,我害怕別人討厭我。所以,我喜歡住校,我喜歡繼續住在福利院,我喜歡整幫同學在一起。但現在,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了呢?她們把我留下了嗎?而且,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這個地方突然這麼陌生?我……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傻傻地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努力地忽略剛才看到的泥房子,期待著朋友們會突然跳出來說:“哈哈,嚇到你了吧?!膽小鬼!”我願意認輸,我會原諒她們,我會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我發誓!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已經不是那麼燦爛了,四周的景色開始有些蒙矓。忽然,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神經質地跳起來,向那邊衝去。
“真的,真的有鬼,我沒有說謊!”鬼?我的眼前浮起那兩個年畫娃娃,身子一閃,已經下意識的地躲在了一棵樹後。“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其實應該說是妖怪!它還說如果我們再不出去,就要扭斷我們的脖子!”另一個顫抖的童聲補充道。然後兩個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了他們看到的“妖怪”:據說,該“妖怪”已成人型,化為女子模樣;手部和頭為膚色,但身體上是黑色,腿為藍色;眼睛占了臉的一半,但有眼無珠,內裏一片漆黑,令人望而生畏;也長有頭發,但隻齊耳長;總之,因該是一隻還沒有完全變化為人的“妖怪”。
我認真地聽著樹後小童稚嫩的聲音,認真地消化著。但他們每說一句,我的心就下沉一分:怎麼他們說的“妖怪”,和“我”如此相像?我再一次檢查自己的儀表,沒有問題啊,時下的年輕人不都是這麼穿嗎?怎麼他們會覺得我是“鬼”,是“妖怪”呢?
“小孩子休要胡說,光天化日,哪來的妖怪?!”
“但……”
“你們玩得太累了,眼花罷了!快回去吧,吃了飯早點睡吧!”
小孩子還要抗議,卻被一把低沉的聲音壓了下去,然後聽到拖拖拉拉的聲音,還有小孩子不滿地嘟噥聲,走遠了,安靜了。
我無力地坐在了地上,這是演的那一出啊?鬼?妖怪?我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手掌,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您怎麼看?兩個小子可信嗎?”怎麼,還有人?!我也豎起了耳朵,希望能有一個正常點的人來結束這場鬧劇。
在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就在我快失去耐性的時候,剛才聽過的那把低沉的聲音,很悲天憫人地開了口:“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我的頭又轟的一聲。
“您的意思,哪兩個小子說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不必再深究,告誡村民無事別再來此處!”
“是!是!先生說得極是!”
然後是兩個腳步聲:一個沉穩,一個亦步亦趨,相互糾纏著,走遠了。
安靜,真的安靜了。我也靜了下來,雖然手還在顫抖,身子還在哆嗦,但我的心開始安靜了,勉強可以思考了。剛才的對話給了我很大的衝擊,一如那間泥房子;但也給了我很多啟示:首先,他們並不欣賞我的打扮,甚至說像“妖怪”,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見過這樣“普通”的打扮;那把低沉的聲音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也就是說,現在是亂世,可我沒聽說最近國家有什麼風吹草動啊!電視和報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報導啊!而且,那兩個“年畫娃娃”的打扮也太……。就算是蔣錦津她們想作弄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找那麼多臨記來配合她們吧?忽然,“穿越”兩個字閃進了我的腦子。我搖搖頭把它甩了出去:別開玩笑了,哪有這麼多的穿越,又不是在拍電視。“桃花源”!又一個念頭擠了進來。可我沒有經過什麼秘密通道啊!不就捉了一隻螃蟹嗎?看來那隻螃蟹才是真正的“妖怪”!
我苦笑的搖搖頭,把腦子裏紛紛擾擾的念頭硬壓了下去。從手裏抬起頭來,再一次看了看周圍及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不由的想到:究竟是誰不見了?是蔣錦津她們不見了?還是我不見了?我在這裏發了瘋的找她們,她們可能也在“那裏”不停地找我吧?我——失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