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煙蘆沉默著,等待著她的下文。
“黑虎寨的寨主原是我的父親冰虎嘯,後來因為舊傷複發,他將寨主的位子讓給了他的義子屠天一。前年,父親病重,臨終前交給我一個信物,並且告訴我,其實我還有一個親哥哥流落在外,讓我嚐試著去找一找。父親病逝後,我便離開了黑虎寨,帶著他留給我的信物去尋找失散多年的哥哥。兩年來,我的足跡幾乎踏遍了祈國的每一寸土地,可是卻沒有打聽到有關哥哥的任何消息。不久之前,我隻身一人前往羌國,希望能在那兒發現一點哥哥的蹤跡。途中,我遇到一對父子被一幫蒙麵人追殺,實在看不下去便拔刀相助。因為眾寡懸殊,年輕的父親讓我帶著孩子先行離開,我便照著他的說法做了,不想卻被對方識破了意圖,他們遂集中力量來對付我。我疲於應付,眼看著孩子被搶,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卻沒有發現身後有一把大刀正對準我的後腦勺。年輕的父親發現了我身後的險情,情急之下扔出了手中的兵器,砸中了砍向我的大刀。大刀應聲而落,我得救了,可是,孩子卻被對方搶走了。無奈之下,我隨著那個年輕的父親返回了祈國。他告訴我,他叫無痕,我告訴他,我叫冰嵐。當晚,我們在白野鎮尋了一家客棧,臨時住了一宿。夜裏,客棧被白天追殺我們的那幫人放了火,我因為睡得太沉,等到發現火情時,火勢已經蔓延至屋內。原本,無痕已經逃出客棧,為了救我又重新返回,不想被埋伏在此的敵手候個正著。等到我們殺出一條血路,衝出火海時,無痕的臉頰已被刀劍劃傷,喉嚨也被濃煙徹底熏啞了。我勸無痕戴上麵具,扮作我的親哥哥隨我前往黑虎寨,他逼不得已之下,隻得默認了我的安排,當上了黑虎寨的二當家……”
穆煙蘆完全沉浸在了冰嵐的敘述之中,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下的秋千正飛得越來越高,更不知道身後的冰嵐突然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割向了秋千上的纜繩。
當秋千蕩到最高點時,纜繩斷了,穆煙蘆的身子頓時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直地飛落,飄向了樹林對麵的懸崖。
“啊!”她大聲驚叫,隻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急速後墜,而眼前的樹木則在急速前移。
“子衿!”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了無痕撕心裂肺的嘶啞吼聲,可是很快便什麼也聽不到了,因為她已經在滾落山崖的過程中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夜風凍醒了昏厥的穆煙蘆,她悠悠地睜開眼睛,柔和的月光,朦朧的星光,融為一體,淡淡地灑在煙霧繚繞的山林裏,世界迷蒙縹緲。
四處張望了一番,她發現此時的自己正身處雜亂的灌木叢中,周遭一片寂靜,隻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獸吼,讓人毛骨悚然。
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離開這裏,腳剛一沾地,便重重地摔倒在地,這才想起自己的右腳骨折了。頹喪地坐在地上,蜷縮起身子,借以抵禦越來越深的夜寒。
不由自主地,眼前便浮現出了剛剛墜落山崖的一幕,耳邊又響起了無痕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竟然真是她的天胤哥哥。隻是,他為何不肯以真麵目示她呢,是因為擔心被黑虎寨的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還是因為惱恨她不想讓她認出他來?
許是因為滾落山崖時受到了撞擊,許是因為腦子裏想的事情太多,她感到頭有些疼痛。
夜色越來越重,夜風越來越涼,她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腦子卻依舊亂糟糟的,頭也越發地疼痛了。
忽然感到有束奇異的光芒正對著她,遂抬起頭來,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正閃爍著兩小簇微弱的光芒,綠幽幽的,陰森森的。
狼?這是她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逃!這是她腦海裏閃過的第二個念頭。
心念一動,拔腿便想跑,卻忘了自己右腳已經骨折,毫不意外地,她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剛剛還在慶幸自己命大,轉眼便又危在旦夕,難道,貓的九條命這麼快就用完了,看來,天要在今天亡她,她不由得絕望地想。
“嗥!”狼嚎叫著向她衝了過來。
借著淡淡的月色,她發現這是一隻受了重傷的狼,因為它奔跑的速度很慢,一瘸一拐。
它是個瘸子,尚能奔跑,她也是個瘸子,為何不能奔跑?更何況,她不能死,因為她曾立下誓言,要幫天胤哥哥奪回原本便屬於他的天下。這樣想著,穆煙蘆的渾身便充滿了動力,像是一部重新換了發動機的車子,沒命地狂奔起來,再也顧不得右腳的腳傷。
人的潛能當真是無窮無盡的,穆煙蘆怎麼也沒有想到,拖著個殘腳,她竟然真的甩掉了後麵同樣拖著殘腳的狼。在這場人與獸的角逐中,人,最終獲得了勝利。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喘著粗氣,四處張望,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山洞,遂咬咬牙拖著殘腳走了進去。
一屁股癱倒在地,斜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她累極了,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