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與超自然的存在戰鬥的種族,魔魂間依舊流傳著很多傳說。譬如,魔魂之祖與煆魂師的交情,不可踏入的漆黑森林,還有每年第七個月圓日的鬼燈節上出現的英魂,等等。
但是其中最廣為人知的,當屬一句婦孺皆知的俗語:在月亮失去光輝的夜晚,奔走的旅人會與重要的人別離。
雖然回想不起來,但是我和父親或許也是在那時候分別的吧……?隻留下了這把無鋒,然後便再也尋覓不到身影。
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惡鬼的事,不知道魔魂的事,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就離開了。
當我選擇作為煌龍活下去的時候,隻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就是斬殺惡鬼,隻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將會是再也感受不到溫情的漫漫長路,在那裏盤踞的隻有被惡鬼展現出來的人類醜陋的本性。
為什麼要那樣選擇,我不明白……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自願選擇的道路。正因為親眼見證過惡鬼慘無人寰的罪行,所以……我或許會允許自己留有那樣的記憶,但是絕對不會允許它們把那樣的悲劇重演。
最初或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所以舉起了劍。
但是……那之後我才認識到自己的弱小。
自己沒有辦法救下所有人,每一次都得接受無辜的人死在自己麵前的痛苦,以及……被惡鬼鑽了空隙的可悲的人,甚至連作為人的證明都被剝奪了。每一次揮下刀,都仿佛能聽到來自那些可悲靈魂的哀嚎。
夠了……
作為魔魂,隻需要戰鬥就好了,反正,即便是淪為了惡鬼的食物,也不會有人為魔魂傷心,他們曾經為了保護人類的奮鬥也不會在任何一個人的腦海中留下哪怕一個剪影。
啊,還是有人會傷心的。王座……或許會落淚。
但也僅此而已了。自己想要的還真是多,太貪心了……
所以魔魂為什麼要這樣拚命戰鬥……?
為了從惡鬼的手下保護人類。
明明戰死也不會有任何人傷心,為什麼要戰鬥?為了什麼……要活下去?
回答我,煌龍……
……
意識如同舒展雙翼的雄鷹回到了諾暝天的軀體。四肢仿佛失去了實感,隻能盡力撐開仿佛千斤重的眼皮。狹長的光線一下子湧進來,刺得他的眼睛生痛。他活動了一下眼球,感覺眼眶裏的黏液有點礙事。感覺眼球已經適應了之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樸的房間,四周陳設著典雅的木質家具。
“啊……!暝天少爺,您醒了!”
聽到王座激動的聲音,諾暝天緩緩轉過了頭,望見了那個熟悉的中年男人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著。
“王座……”
諾暝天想直起身來,但王座急忙攔住了他,替他蓋好了被子。
“不可以,暝天少爺,您現在還需要好好休息……大衣我已經替您拿去洗了,無鋒就在您的床邊,啊——對了,我熬了粥,少爺您先再躺一下——”
“……嗯。”
王座興奮地走出了房間,諾暝天歎了口氣,試著直起身來,但是自己的身體沒有順從他的意願。
“……呼,可惡,動不了了……”
諾暝天自嘲地說著,轉過頭望向了一旁收在劍鞘中的無鋒:
“無鋒……”
“……啊,煌龍,醒了嗎?你現在的身體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先放乖點好好躺著吧。”
“……我……是怎麼回來的?”
“哦,你倒在了路上,然後那兩個被你救了的人類發現了你,我跟她們簡單交涉了一下,她們就把你送回這裏來了。”
“……你,'交涉'了一下?”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真是稀奇,明明還是你提醒我不要讓別人發現這麼超自然的事情。”
“畢竟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就得睡大街了。”
“……”諾暝天無奈地歎了口氣。
“嗬,還是說不過你啊……”
諾暝天苦笑了一下,然後開始閉目養神。
“……惡鬼造成的災害,沒有傷害到別人吧?”
“教學樓陷入了火災裏,除了幾間教室被燒得暫時無法使用了,因為開紅色車的人類趕來得及時,沒有太大的損害。還有,無人傷亡……”
“哈……”諾暝天聽到無鋒的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煌龍,每次為了這樣的結果,你都不要命了似的。”
“那樣值得。”
諾暝天翻了個身,望向了一旁靠在凳子上的無鋒。
“哨戒所那邊有新的消息嗎?”
“暫時沒有。不過就算有,你也解決不了。煌龍,身體是本錢!在把身體養好之前,先把惡鬼交給那些流浪魔魂吧。”
“……現在根本不清楚在這城市裏有沒有那樣的人。”
“嘛,你可別低估了這一團體,流浪魔魂可是遍布世界的團體啊,在這所城市裏,有那樣的人也不奇怪。”
“……可以信任那種家夥嗎?”
“可別小看了他們,除了沒有正式頭銜外,流浪魔魂的戰鬥經驗和正式魔魂可沒什麼區別。”
“……他們可以保證救下所有人嗎?”
“……煌龍,你對別人的要求應該合理一些。”
“……算了……既然同是魔魂,那也好見識一下他們的實力。”
諾暝天正說著,突然背後傳來了開門聲,他立即警覺地回過頭——
“暝天少爺,這是剛熬好的粥。”
“啊,放那裏吧,王座。”
“啊,好的。”
王座點了點頭,然後把捧著的碗小心地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裏麵熱氣騰騰的粥看上去十分誘人。
“……謝謝。”
“誒?”
“……不,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