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霖還是這樣,一如既往地將她看穿。
該怎麼說呢?
徐子霖那麼聰明,就算她說出任何理由,他也不會輕易相信,不是嗎?
現在的問題是,她不希望再與他有任何糾葛,“徐子霖,對不起,我認輸了!其實你沒有發現,我們都是同類人,心裏永遠住著一個過去的影子。”
就算沒有看見她的小臉,他也能想到她此刻的神情。
徐子墨站在一旁,突然間出現電擊的錯覺,過去的影子……指的是他嗎?他明白,在這樣的情境中,他不能自私地開心著,可是,他無法控製自己的喜悅。
點點,你心裏是有我的,隻是時間太久淡忘了,相信我,我能讓你擁有所有的美好。
“賊婆,我的心裏隻有你!”他說得夠明白了吧?易點點究竟想怎樣?挖出他的心嗎?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她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黑暗的被子裏:“徐子霖,孩子沒了,我們倆也沒什麼關係了。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孩子沒了……什麼叫孩子沒了,他們就沒有關係了?
“難道在你眼裏,我們的關係就隻有孩子嗎?”
“你我本是陌生人,沒了孩子,沒了愛情,憑什麼在一起?”她的話明明很小聲,或許是房間太過安靜,兩個男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在她心裏,他們從始至終隻是陌生人。
不過是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而為對方付出。
不過是因為一場意外得知她懷了孩子,而為對方牽掛。
這一刻,卸去了一切,他們又變成了孤單的陌生人,不相幹的陌生人。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是!”她壓製著眼淚噴湧:“對不起,我輸給了自己!我膽小,我懦弱,我沒有勇氣跟你經曆一切。我累了……對不起……”
原來,愛會讓人筋疲力盡。
徐子霖跌坐在沙發上,她說累了,他該怎麼接下去?
難道讓她像一匹老馬累死在崎嶇的山路上嗎?
他舍得嗎?忍心嗎?
而他呢……所有的付出不被理解,他痛嗎?不甘嗎?惱怒嗎?
一切都顯得多餘,不是嗎?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自從餘玥落海消失後,他就再沒出現過這樣的恐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指尖遊走,他用力抓住,已經抓不到了……
“你真的累嗎?”他不斷地發問,不斷地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是,他不想放棄。
“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作答,徐子霖,拜托你快點離開吧!你不知道我說出這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我們的美好,一直在提醒著我……不許撒謊,可是,我不得不那麼做。
“好,我明白了,對不起……讓你這麼累,讓你這麼辛苦,對不起……”他轉過身,朝著隆起的被子看了一眼,太多的不舍被他強硬地拉回了身體裏。
望著一旁的徐子墨,他突然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好好照顧她……”
徐子墨發現,他的仇敵已經不同了,戾氣全消,好像過去的仇恨不複存在,卑微地拜托著他。
“嗯。”他沉重地點著頭,肩上似有千斤重。
徐子霖走了很久,易點點依舊將自己捂在被子裏,眼淚幹了,可心卻濕了。
“點點,出來吧,他已經走了……”
早晨的醫院人來人往,徐子霖站在門口,雪地已經落下一串串腳印,門前也有保潔人員在掃雪,純潔的世界被毀滅成了一片廢墟。
好冷啊……今天怎麼那麼冷?
雪水被人擦成了髒兮兮的黑灰色,多麼醜陋啊!
突然很討厭雪,很討厭這個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從沒這麼疲憊過,疲憊得邁不開步子。
其實他也很累,可想著有個傻瓜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他,疲憊便一掃而空。
可現在,這個傻瓜去了哪裏?
原來傻瓜也會累,她不會無條件地等著他,不像他會等著某人。
罷了,別想了,痛苦地折磨自己有用嗎?
轉身,他回到了醫院裏,走進電梯,手指在按鍵上徘徊時,最終,他按下了一個數字。
門開了,又合上了,他輕聲來到了ICU病房,隔著玻璃窗,望著裏麵安睡的人,她的眼角閃著淚花。
石哲坐在門外一言不發,遠遠望去,他們不像活人,更像兩名憂傷的模特。
良久,石哲開口:“昨晚你去哪兒了?”
徐子霖保持著背對的姿勢:“去報仇。”
“我也去報仇了!”他淡淡地說著,頭壓得很低很低。
“你?”他猛然轉過身:“什麼時候?”
石哲不再回答,很多事,自己明白就夠了,這又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對了,聽說樓下出事了……”石哲的心很沉很沉:“我去看她時,她還在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