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眼,那麼澄澈透明,但又裝載了太多的憂鬱與哀傷,就如他吹的塤,有一種淒涼悠遠的美,雖美,畢竟淒涼。這樣一個孩子,姚孤萍很同情他,深深地同情,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體會過快樂的滋味吧,那種滋味,扶養他的白芊芊不會給他,連她自身都處在扭曲的怨恨中,哪來的快樂來感染他!這樣一位一塵不染的俊美男子,他的精神世界竟是灰暗的,陪伴他的孤獨的隻有他的塤,所以他吹出來的曲調是能振動靈魂的,是靈魂在訴說。
姚孤萍實在看不過了,上前一步對白芊芊說道:“前輩,這位福公子的身世本已夠可憐了,您再利用他來為自己泄私憤不覺得對他太殘忍了嗎?您和莫前輩之間的糾葛完全可以自己解決,您還是讓他知道真相吧,他有這個權利!”
白芊芊看著她齙牙的嘴一張一合氣就不打一處來:“住嘴!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醜鬼來教訓我了?他是我的徒弟,我想要他怎樣就怎樣!”
姚孤萍垂下了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等喘息平定了些,她再抬起頭來時,小而微腫的眼睛透著紅絲,她放低了聲音啞聲而堅定地說:“白前輩,你說的對,我太醜,不佩教訓您。但其實我不是教訓您,我隻想提醒您一下,您這樣花容月貌,都沒能贏得您看中的人的心,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如果您總是這樣咄咄逼人,其實是在把人往外推啊,您想想,您用傷害的方式來對待您希望和他好的人,他能對您有好感嗎?反過來如果是你,你會喜歡傷害你的人嗎?要用溫柔和善意才能拉近人的心啊。”
“再來說您的徒弟,他是人不是工具,他有自己的情緒,會受傷會孤獨,不是您想怎樣就怎樣的,那會重重地傷害一個無辜的人。人生苦短,做幾件正確的事吧!”
白芊芊張口結舌,她望著麵前的奇醜女子,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她一向以為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的,別人都得依著自己,如若不然,那就是整個世界對不起自己,是他們不好,她就要報複,就要讓人家痛苦,越痛苦越好。她從沒想過要從別人的立場去思考問題,認為美貌就是一切,有了美貌,一切都該對自己讓路,怎麼會這樣呢,這位醜女所說的打破了她固有的世界觀。
她想反駁姚孤萍,卻又說不出什麼,姚孤萍的身上仿佛有一層柔柔的光,讓她有一種正義和善的力量。白芊芊臉紅起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仿佛做了丟人的事,聲音有些生硬地對福公子說:“他們說得沒錯,你的仇人是王益他們一夥,他們合夥用計謀害莫玉初,選了你們一家做替死鬼,殺了你一家。事後本來還想殺了你的,被我遇到了,我救了你,對他們說,我想教會你武功,讓你長大後找莫玉初報仇,他們也覺得是個好主意,就同意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福公子一下哭倒在地,雙手捂住臉大放悲聲:“爹娘啊,你們死得太冤了!”那種悲痛讓在座的人都有欲哭的感覺,結果他聲音突然停住,原來暈了過去。
莫玉初沉穩地走了過來,先對白芊芊真誠地說:“謝謝你白姑娘,你終於肯還我清白了!”然後俯身抱起福公子,讓家人抬去內室,請醫生醫治。
莫玉初第一次對白芊芊態度如此誠懇溫和,白芊芊呆住了,他一向對她是推拒疏遠的啊,這醜女的話真的起作用!白芊芊不由自主地開始反思自己前半生的行為舉止。
就在氣氛已經有些緩和了的時候,大廳外卻亂了起來,有家丁急衝衝進來報:“報告莫大當家的,我們的莊子被包圍了!有一大群官兵,全副武裝!”
屋裏的人都很吃驚,莫玉初眼光犀利地望向白芊芊,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是你帶來的嗎?你就這麼想滅了我?”
白芊芊一臉無辜,她攤著手說:“我沒有!再說,我叫鬆泉來也隻是想重傷你,沒想毀了你們的莊子!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心中在想:原來我就是這樣的形象,一有什麼壞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我!這種發現讓她麵色灰暗。
劉光祖往門口走去,邊回頭對莫玉初說:“莫大當家的,我們出去看,一定有人混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