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念!”甬後拉珍的臉色堪比她那滿頭白發,緊抓著椅把穩住微微顫抖的身子,急切而又極度不安地望著僵立的太傅。
太傅凝了凝眉繼續念道:“同日夜,卓倉部集三十萬大軍舉兵攻打下穹邊城昌都,鎮國公桑吉率下穹十萬駐軍迎戰,一舉將卓倉軍隊擊退至卓倉邊境……”大殿內的氣氛稍稍回暖,隻聽太傅的聲音忽然高昂起來:“七月二十四日,甬帝率兵攻打隆格爾城,激戰三天三夜,大敗中穹軍隊,首戰告捷!”
話音落下,大殿內頓時一片歡聲雷動,眾臣齊呼:“甬帝神武,甬帝萬歲,萬萬歲!”
甬帝禦駕親征首戰告捷的好消息令滿朝文武振奮不已,歡呼之聲一直持續了許久。
看著母後拉珍舒展開來的喜悅神情,桐青悒提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退朝後,他親自護送拉珍回宮休息,待其熟睡之後才離開朝陽宮。
近來朝中事務繁重,又要照顧情緒不穩的母後,他的精力有些疲乏,加上桑玨一直未有半點音訊更是令他心力交瘁。
揮退了所有侍衛,他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皇宮後花園。滿園繁花似錦,綠蔭如蓋,可是卻令人覺得寂然。不過短短數月,家國頻生變故。
“人生是如此難以預料啊!”寂靜的花園裏忽然飄來一聲輕歎。
桐青悒抬首才發現花園池塘邊的水榭裏坐著一抹淡紫色的人影。
“紫兒?”他略微怔愣,然後緩緩舉步朝水榭走去。
“二哥怎麼有空來此賞花?”桐紫兒趴在水榭內的欄杆上,舉著手中的酒杯衝他打招呼。
看到她滿臉酡紅,一副醉熏熏的模樣,他不禁驚訝道:“你怎麼也學會貪杯了?”
“嗬嗬……”她半咪著眼笑著,晃了晃酒杯:“酒,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醉!”說完,她便又喝了一口。
桐青悒怔怔地看著她,看著那張天真熟悉的甜美笑顏漸漸在眼前變得有些模糊……那一刻,一股突來的悲傷自他心底漫延開來,隱隱的痛像針刺一般遍布全身。
“醉了,就可以把一切都當做是場夢……”她閉上眼喃喃低語,臉上甜美的笑容依然如昔,卻多了一抹朦朧的恍惚:“夢裏沒有眼淚,沒有死亡,沒有悲傷……嗬嗬……”
“夢終究隻是夢!”他輕輕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將那半杯烈酒一口咽下,然後對她說道:“夢醒了,一切反而會變得更加殘酷……”半杯烈酒入喉猶如烈火在他身體裏灼燒,那般的痛卻令他覺得異常的清醒。
“紫兒,你終究是要學會麵對痛苦和磨難,事事不可能永遠都如你期望的那般美好……這便是人生,我們誰都無法逃避!”
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淡去,睜開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這番話,有一個人也曾對我說過!”
桐青悒一怔,驚異於桐紫兒眼中隱約凝現的媢怨之色!
“你們都告訴我,要我學會麵對痛苦,要我堅強,要我勇敢……”她忽然坐直身體,平靜地看著他,冷漠的語調仿佛陌生人:“可是你們又憑什麼要我去麵對,要我去承擔你們所造成的痛苦?”
冰冷的一番話猶如驚雷擊中他的胸口,他一動一動地站著,忽然間失去了言語。
“你們說的沒錯,這便是人生……”她緩緩站起來,將酒壺中殘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倏地將酒壺重重砸到地上,悲怨地冷笑道:“無法逃避,所以要學會殘酷!”
剔透的白玉碎片濺得水榭內滿地都是,一如凋零的白色花瓣,美麗而淒涼。
桐青悒一直沉默站在水榭裏,從日正至日暮,看那一叢叢開得天真爛漫的繁花漸漸褪去顏色……
蒼穹之下,萬物生靈皆在時光流逝之中經曆萌芽、繁盛、枯榮,如此重複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