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葛梟說完,忽然笑出聲來。那笑聲猶如屋外的暴風雪令人感到徹骨的冰寒。
之後,楚離與數名鬼士分別將桑玨、桑吉、拉則帶往了不同的地方。
桑玨又回到了之前居住的院落,除了拉則不在身旁,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樣。楚離對她的態度依然恭敬,為她準備了膳食和洗浴物品然後默然退下。
屋裏的暖爐燒得很旺,一點也感覺不到屋外暴風雪的寒意。桑玨穿著濕透的單衣怔怔坐在床沿,聽著窗外風雪的呼嘯,心頭猶如千萬隻利刃在割。老郡守和府中上下數十人還在風雪中承受著寒凍之苦……
她緩緩起身走向浴桶,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己身上濕冷的衣衫,然後將整個人都沒入水中。溫熱的水四麵八方湧來,沒有一絲縫隙地將她包圍著,水下一片寧靜安祥,她如嬰孩一般蜷縮著身體,手指細細撫過自己的臉、身體、四肢,滑膩嬌柔的觸感自指尖點點滴滴傳遞自她的腦海,勾勒出一抹女子的身影。那張令世人驚豔的臉,纖巧玲瓏的身姿是那般的陌生而冰冷,令她惶恐,甚至厭惡。
“美人,傾城傾國,狼煙四起……”若沒有這張臉,沒有這具女子的身體,她還會是“桑緲”,還會是那個誌在千裏、自由自在策馬馳騁的英雄少年。
如果沒有“美人”……
驀地,一隻手將她自水下拉了起來。
空氣陡然吸入肺裏令她劇裂地咳嗽起來,那一片安寧被打破,她又聽到了屋外暴風雪的呼嘯,亦感覺到了那雙鉗在她腰間的手掌滲出的森森寒意。
“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亭葛梟陰鬱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下一刻,全身赤裸的桑玨被扔到了床榻上。她麵頰通紅,一邊咳喘著,一邊慌忙拉過錦被將自己的身體裹住。
亭葛梟站在床畔,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桑玨:“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麼?”他忽地伸手,一把將她連同錦被扯了過來:“為什麼獨獨不敢麵對你自己?”
桑玨撇過頭去沉默不語,濕淋的發絲海藻一般貼在她的臉上,看不清她的神情。
“現在的你與當日馳騁沙場,叱吒風雲的‘狻猊將軍’相去甚遠,你的眼睛盲了,難道你的心也死了麼?”亭葛梟冷冷地揪著她,似乎極為失望。
“哼,你現在對我說這些,不覺得可笑麼?”桑玨緩緩抬頭,雙眸茫然地看向亭葛梟:“將你的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慢慢地折磨,令其絕望,不正是你想要的?”
亭葛梟驀地一怔,看著桑玨臉上冷然嘲弄的神情,一時語塞。她說的沒錯,玩弄折磨他的仇人是他一慣的作風。可為什麼……他怔怔地看著她蒼白的臉,眼底掠過了一絲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心痛。
忽地,他伸出另一隻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陰鷙黑眸中隱隱騰起一絲惱怒的冷芒:“在我還沒有玩夠我的‘獵物’之前,我當然不能讓‘獵物’輕易的死去!”他俯下頭,冷冽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殘酷地說道:“相信我,如果你想掙脫我的掌控,我會讓更多的人給你陪葬!”話落,他倏地鬆開了雙手。
桑玨全身猛地一顫,身體像一堆棉絮般軟軟跌了下去。
晚飯後,桑珠像往常一樣喂母親洛雲喝過藥後便坐在床畔陪著她,直至她睡著。
看著母親日漸消瘦的身體,桑珠在心底暗自歎息。當日父親桑吉奉太上皇之命至下穹勸甬帝桐青悒回帝都,桑珠怕洛雲擔心,影響她的情緒,便與福伯、胖阿嬸一起騙她,說父親為了能治好她的病,外出尋訪神醫去了。
如今甬帝已回帝都半月,父親桑吉卻一直沒有音訊。她實在無法想像若是父親再有個三長兩短……
“珠兒!”一聲微弱的叫喚將她自愁思中驚醒。
她看向洛雲黯淡無神的眼睛,忙俯下身去,柔聲問道:“娘,是不是想喝水?”
洛雲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血色的唇微微張合著發出細弱的聲音:“我想見莫兒!”
桑珠愣了一下,緩緩說道:“梅裏閣事務繁忙,晚飯後表哥便進宮去了!”看到母親臉上明顯的失落之色,她強撐著一絲笑容安慰道:“等明日事情忙完了,表哥就會來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