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傍晚的小山路上,有個人影輕手輕腳走在山路,山上的知了即使已經鳴動了一天也還是不肯停歇。知了~知了~的聲音裏,來人走到新墓前,在石碑前蹲下。黑色光澤的黑發兩邊是兩撮鬆動的白發,眉眼彎彎。
“嗯……”他黑色休閑褲襯綠色掛繩棉短T恤,盯著墓碑上‘龍白弦’三個字。“有給你帶了祭品來。”伸出手把東西放在碑前,“這個,是風止撿到的。”一支黑色的竹簽背麵有一道暗灰色劃痕,已經覆著了塵埃。
“我們來談談人生……不,魂生?不對,骨生?嘛……談一下你的今生吧~”指著那根簽,“這個。以前你在廟裏不經意間抽到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風止那家夥撿到,但,現在還給你了。然後當是盡那時廟祝的職責,給你解說一下。”
長談模式地從褲兜裏拿出袋麻辣魚子做消遣。撕開選三條比較大的放在碑前,剩下的自己咬了起來。“第八十七簽,魏武帝羊腸失路。
人行半嶺日銜山峻險崎岩未可攀
仰望上天垂護佑此身猶在太虛間
靈簽曰:淘沙見金之象也。凡百事勞心即有成之命運。目下居於日銜山之境。且前麵正遇崇山峻嶺。艱苦曆程中。苦中不得不仰頭祈求上蒼垂護佑。己身猶在太虛之間。唯勞心可成之命。易言之。剖石見玉。淘沙見金。須用著力勞心可成者。”
“也就是說~你雖然曆盡千辛萬苦,但最後還是會成功的。嘛……玄乎的東西就不多說了。都是哄老人或者那些沒信仰又或是做賊心虛的人的~”
一隻魚子咬了一半,另一半還在包裝袋口裏,眉眼又彎上些許,“為什麼要放棄自己?這個世界就算是被全世界放棄的人,都能救。唯獨,放棄自己的人救不了。”
抬手咬上那半條魚子,又多咬了一條一起嚼,“也許,你被養父母放棄了,所以,覺得他們是不喜歡你,不全是你的錯。然後,你被第二養父痛恨了,開始覺得錯的人是你,你是注定得不到愛的人。不相信這個世界有人會愛你。更因為你自身的不足,招人厭惡。因此,你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嗯嗯嗯~~~~~”後麵全是咬食物的聲音。
吞咽下,他用手背抹了下貌似粘了油漬的嘴角。然後定睛看著石碑上的名字,“你看到了麼?那些愛你的人為你自顧的離去而傷心欲絕。不管你是因為他人,還是詛咒自己自身的不全,還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有錯。不是沒人愛你,那麼多的人心係你身上,你的消失,他們的心就如同失去了係點,摔得支離破碎的。拾起碎片會傷十指,十指連心,傷上傷。不拾起又滿心空洞無知無覺心如死灰。你的保護就是保護外表,而摧毀他們的內在心城麼?這是你要的結果?”
墓碑上,有晶瑩液體滑下,長長的一束、兩束,像麵龐上滑下的淚水。
“弦,你看低了你自己,你的價值,是你自己都估算不到的。也許活下去還是會有很多的麻煩,各種麻煩~很多很多的麻煩~嘛……我是真的覺得生活很麻煩的。但,也有很多開心的事情不是麼?其實,你這個檻過了之後,就會得到很多幸福。但你小看了自己……”墓碑上一片的瑩透液體淌下,濕潤了整個石碑。他安靜了好一會,仰頭看上頭,眉眼彎彎,“煙,別鬧~”
石碑後露出半個身子,藍色T恤,一個看著13、4歲的男生拿著荷葉,給墓碑澆著水。“夏侯,你不是有人住在裏麵?天熱,給他降溫。”
“嗯……回去我給你科普一下這裏麵住人代表什麼意義。回去了~”夏侯者作眉眼彎彎,吃下最後一隻魚子,站起身,“話說文采進步了。怎麼辦?突然覺得答應那家夥要幫他做的事情要推不掉了啊~可惡……”折好包裝袋遞給男生。
男生接過稍抬頭,“那家夥?誰?”
難得的一陣風吹過,白色的發絲蕩了起來,像兩隻狐耳。他仍然笑著,撫摸了下身邊人的腦袋,“你不需要知道~”
風吹掠過他倆,拂過草木,拂過龍白弦墓碑旁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終究又複靜止。一隻金瞳白貓輕邁步子走出。在石碑前坐下,安定幾秒,低頭聞了聞石板上的東西,終於吃起了擺放在上麵的魚子。而它身後不遠處的一堆茂草裏,一隻黑貓一動不動臥地在那裏……
喵噢~
貓在黃昏的窗口中躍過,閃出一道剪影。接連著三兩下,從四樓下到了一樓。貓,是很成功的酷跑選手。即使是廢棄罷工的建築,它也能隨意駕馭。
“你剛剛看到沒?三色花貓。象征著好運。”啊竄幽幽開口。
“三色花貓那麼多!都象征好運的話,天朝遍地都移動著好運符了!”剪子蔑視。
啊炫摸著肚皮,“我現在想吃點東西,如果現在有東西給我吃的話,我就承認它是象征著好運。”
“地窖裏的庫存都吃完了,沒東西給你吃。”知了推著眼睛,在夕陽的斜光中反射出一片光白。
“找找,找找說不定有呢?我去看看……”他還是不死心,步子已經踏入一樓秘密基地聚集房。
幾個人沒事也跟著,知了眼鏡上的反光因為光線的消失,也消失了,他擺手,“別說找,就是掘地三尺,也不會有吃的。”
“來賭啊!為了贏了我就掘地三尺!就算是蚯蚓也吃給你看!”啊炫餓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