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doapt-getupdate”
“sudoapt-getinstall…”
“sudodpkg–i…”
“sudoaptautoremove…”
閉上眼,看見天堂,那是夢境的遙之彼方,多少次希望就此沉淪在那彼端不再醒來,不再注視著混沌色的人間。
睜開眼,看見地獄,那是半徑三米的窒息囚籠,三米之外,曾經是一片混沌無極的肮髒色彩,如今是貌似不可逾越的厚土高牆。
“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不論是誰,不論那人是不是你們的親人,你們的摯愛,或者僅僅是陌生人,都不要在給他們添麻煩了。你們都知道,私自收留你們這樣的廢品的人,都會受到城市法律的製裁,失去榮光,失去財富,失去尊嚴,失去所有……”三天前“幸福人間療養院”的五樓主任說的話,如同惡咒般在耳畔回蕩著,任何時候想起來,都隻能帶給銀時單純到沒有絲毫雜質的絕望。
銀時就是在時針指向五的時候,醒過來的。
“又睡著了麼?自從那天暴走之後,經常無緣無故地睡著啊。”他睜開了眼睛,那一雙眼睛的眼白純粹得像古董瓷器,而瞳孔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顏色,天藍色。
那是大雪初晴後天空的顏色,銀時所在的地區,八十六年下一次雪。
那可能是世間最稀有的瞳色,因為銀時見過的每一個人的瞳孔,都是火紅色的,如同這整個世界中,燃燒不盡的信仰。
唯有他的眼睛是藍色的,純淨如同大雪初晴後的天空,純淨如同冰封千裏的湖麵,純淨如同天空般籠罩著世界的絕望。
就是這樣一雙眼睛,隻給了他三米,也就是四點五步遠的視力,三米之外的世界,是一片模糊的沒有形狀的色彩,當然那是他被迫進入“幸福人間療養院”囚禁終身之前。
如今,淡橘黃色的牆壁代替了混沌的顏色海,成為了他的人生疆界。在這間充滿淡淡的暖色調和淡淡的香味的房間裏,和他一起困鎖著的,唯有一桌,一椅,一書櫃,一床,一燈,一鏡而已。邊長正好三米的房間裏沒有窗戶,隻有風道口常年吹來的空調風。這一間單身囚室般的小小房間,即將成為銀時從今以後的整個世界。
“殘疾不是病,而是罪,天經地義要被囚禁一生,不要給人找麻煩,不要拖累城市間的競爭!”牆壁上的貼紙據說每天都會更新一張,如同不斷刺入胸腹的刀片,一點點深入下去,直到貫穿了身心。
銀時從小板床上下來,麵無表情,冰藍色的瞳孔深處閃過撕裂般的黑色片段,那是三天前他被發現,被從姐姐家裏強行綁架來這裏的悲慘瞬間。
“也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銀時的眼角流出些許愧疚的淚水,姐姐斂空靈是他這世上唯一還能牽掛的人:“他會來看我嗎?”他不知道,對於一個十歲的男孩子來說,一夕之間得知人生就要在這麼一間隻能來回走九步的小房子度過,這樣的衝擊足夠讓他手足無措了。
他對於將來的生活,已經完全沒有了規劃,因為最徹底的不幸近在眼前。“還有什麼比現在的情況更糟嗎?死嗎?我現在還算是活著麼?”他不知道,純藍色的瞳孔中空空一片,連迷茫的神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