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上,十點差三分。
天空一片雲也沒有,又是個星月燦爛的夜晚。
上官小北把懷表揣進上衣口袋,歎了口氣,從圖書館後小樹林裏的一張靠椅上站起。
他用手機給瑾年發了條短信。
便踩著滿地的紅楓葉,向那棟死氣沉沉的尖頂建築走去。
“知識=責任”
這是國立神隱大學恪守數千年的校訓。
此時,這句話就刻在上官小北頭頂那張匾額上——在迷茫的月色下折射出一層清光。
小北搖搖頭,推開那扇經由無數雙手摩擦得油光鋥亮的包鐵橡木門。
一個五歲孩子身高的尖鼻子地精管理員,早早在門口等候,見小北來了,甩給他一盞破油燈。
“地下五層!姓陽的就在下邊!哦~你這沒長眼的小混蛋,困死我了~”
地精的聲音像一個死太監,罵罵咧咧鑽進他那狹窄的門房。
小北生了一肚子窩囊氣,他今晚本來計劃好和瑾年來偷書的。
他雖然已經模擬了鬥戰修羅的“紅蓮青蟒”刺青,可是為了保險起見——不至於像昨晚那樣招來惡靈——他決定冒著被開除的風險,從圖書館的禁書區把溫莎博士著的《魔與刺青師》偷出來研究,以確保萬無一失召喚出聖靈。
可是一切計劃都被那個陽斌“叫獸”打亂了。
要是瑾年在學校的話,還能和他商量一下,可這混蛋一消失就是一個下午,手機也沒帶,小北早早來到約定的地點等他,卻連個鬼影子也沒見著。
下了一層樓。
“啾啾……”
房梁上,黑壓壓的一群吸血蝙蝠倒掛下來,不懷好意地盯著他,這更讓小北倍感孤獨。
凡人血統,又出身寒門——他父親是一個宮廷琴師,靠那點微薄的工資供養家裏十幾張嘴。
小北的其他兄弟的上完中學就直接踏上通往北國的火車,去雲州的礦坑打工謀生;或是繼承父親的衣缽,也做了宮廷樂手。
可小北不想就這麼認命。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發誓要成為像莫西傑一樣優秀的頂級法師。
於是他刻苦學習,成為優等生,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他利用別人休息的時間苦修前三年級的基礎魔法,希望能在升入四年級之前召喚出自己的魔源體。
但今天上午的結業答辯讓他徹底絕望了!
他第一次發現這世界有多荒謬。
一個對你抱有成見的人,僅憑一句話,就可以否決你之前的一切努力,並讓你在他手下繼續屈辱地生活。
姓陽的到底叫我來幹什麼呀?
體罰?不會吧……小北猛地在樓梯拐角停下。他忽然很想回去。
哼!我幹嘛要乖乖服從那種白癡的命令呢?
往上走了沒幾步,他又停下來。
說不定他想給我開小灶?怎麼說他也是凡人血統啊,沒準兒他上課說的都是反話呢?
小北剛過完十七歲生日,還是樂意把人往好的方麵想的。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地下室濕冷發黴的潮氣,咯吱咯吱下了木樓梯。
在聽到小北敲門之前,陽教授一隻坐在一張皮椅裏,目光呆滯地盯著水族箱裏的食人魚——它們正在撕扯一隻小白鼠。鮮血在深藍的水裏漸漸稀釋。
這是他的辦公室。
是的,我們偉大的陽斌教授就喜歡一個人獨占一層,於是整個地下五層都成了他的私人空間。
昏暗,陰森,沒有一絲生機,宛若無間地獄。
壁爐對麵的牆壁上,擺著滿滿一牆吸血鬼人頭,都是三年級新交的作業。水族箱的藍光浮動在那一張張僵白的麵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