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東宮裏頭傳開了,人人都知道偏房裏有位姑娘,手藝比尚宮局的人都要好,還從太子爺手底下討回了一條命。

再往後,丫鬟下人們遇上什麼拿不準的差事,都樂意往偏房跑一趟。宋清澤也不推脫,久而久之到白鹿苑到當差,便成了常事。

她手巧妥帖,又知分寸,福公公都看在眼裏。

不過半年光景,她便被提攜到殿前伺候。在白鹿苑有了一處小小的棲身之所。不用再與其他人擠在偏房裏。

她從偏房裏搬出來那天,碧螺替她拎著小包袱,仿佛是她要送她遠去,依依不舍卻又替她高興,碧螺說,“清兒你生的端正,做事妥帖,到爺兒跟前伺候是福分,你可打起精神,千萬別出了差錯。”

話罷,碧螺將包袱交與她,目送她一路遠去。

她也頻頻回頭,當下有些動容。

在這世上,她已無親人。能打心眼裏替她著想的,大概也隻有碧落了。

宋清澤妥帖細致,在陳敬端跟前當差,這一當就是十年之久。

這期間她不是沒犯過錯,殿前失儀,粗心大意的時候也是有的。

好在福公公對她偏愛有加,即便犯了錯,領罰就是。頭上那顆腦袋,一直安安穩穩的待在頸上。

讓陳敬端動了殺心的,是她在白鹿苑當差第二年。

那一年隆冬大雪不肯將歇,姚折語身子弱,染了風寒病重,大夫請了一撥又一撥,藥方也開了一張又一張,幾乎把藥當飯吃,身子卻還是不見好。

後來還是陳敬端宣了太醫丞親自到姚府走一遭,姚折語的病才有病才有了起色。

隻是久病成疾,縱然是太醫丞也麵露難色,“這姚小姐內腑積潰,想要好全,豈是容易。”

“正是不易,才要你醫丞親自走一遭。倘若區區風寒都醫治不力,太醫署也是時候換些人了。”那時陳敬端罔顧朝綱禮法,日夜守在姚折語的床前。聽聞太醫丞說姚折語的身子難以痊愈,聲音幾乎冷到穀底。

太醫丞聽得有些惶惶打顫,立時轉了口風,“要想著身子好得利索,也非毫無對策。隻是微臣學識淺薄,倘若是信陽藥寮的白穀主親自看診,必然藥到病除。”

“那便差人去請。一路吃穿用度,一應照著貴客來。”陳敬端話罷,太醫丞卻甚是為難的搖搖頭,“這藥寮穀主行醫救人,不慕錢財,隻講一個緣字。要想請他老人家,這金銀之物怕是使不通的。”

一席廢話,說與不說有何不同?陳敬端臉色越發陰沉,太醫丞見狀,這才慢慢道來,“殿下何不去信陽一試?雖說隻是藥寮穀主是個小老兒,很是難纏。要求他出診,就必然要應承他一個請求。但殿下乃方便儲君,怕是沒有什麼能將殿下難住。”

確實,但凡是人世間的奇珍異寶,就沒有東宮沒有的。何況隻要能救姚折語。他廣集天下之力也要辦到。

陳敬端當即起身,準備前往信陽。衣角卻叫姚折語輕輕牽住。

姚折語躺在病床上麵色如紙,宛如秋葉枯槁,連說句話都梗著一口氣,病殃殃的,她細聲哀求,“敬端哥哥別走,折語怕你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對心尖上的人,陳敬端總是過分心軟。他輕輕拍撫著姚折語的手背,安慰她,“信陽不遠,此去至多三日時間。你好生歇著,等你好全了。我帶你入宮去,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禦花園嗎?”

陳敬端這一番話還是受用的,姚折語慢慢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