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輩分,先生應當算我師兄,對吧?”宋清澤試探的問了一聲,對於白且,她有太多好奇。雖說她跟著師傅遊醫兩載,多數時間都在在外漂泊。但這藥寮她也回來過幾次,為何她從未見過白且,更甚連聽都沒聽過。若非這次遇險,她恐怕一輩子都不知道藥寮還有這麼一號人。
白且是個聰明人,他一看就知道宋清澤想問什麼,隨口敷衍了事,“我常年在外,沒見過我也是正常。”
但宋清澤顯然不樂意就這樣放過他,眼底有點兒較真,“沒見過,但多少也應該聽說過。為何師傅和師兄從來不曾提及先生你了。”藥寮之於宋清澤而言,那也是家,她絕不放任任何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在藥寮為所欲為。
“不該問的就別多問,知道得多了為了是好事。”再開口,白且已換上一幅邪佞的模樣,他盯著她細白的脖子,好似威脅,也好似警告,“仔細把命都搭進去。”
這麼些時日相處下來,碧螺還以為白且這人除了最損了點兒人挺好的,哪裏見過他這樣陰冷的模樣,嚇得趕緊護住宋清澤,對著白且張牙舞爪,“你要是敢對清兒怎麼樣,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她這條命是我從閻王爺手裏討回來的,我不稀罕要。再說,我若有心要你們兩性命,你家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兒,等他趕回來,也隻有給你們兩收屍的份兒。”說話的時候,白且動了動手裏那把折扇。
宋清澤知道,倘若再追問下去,指不定他真能要了她們兩的性命,趕緊打圓場,“先生不願意多說,我也不方便多問。”退而求其次問起白穀主的下落,“師傅和師兄還在外頭遊醫麼?”到了師傅跟前,這白且是個什麼底細自然水落石出。
白且並未正麵回答她,而是頓了許久,好似在猶豫什麼,最終還是沉重的開口,“隨我來。”
“清兒,當心。”見過白且方才那陰冷的模樣,碧螺不由生出一些擔心,宋清澤卻說“無妨”。照白且的功夫,倘若有心害人,根本不必兜圈子。
她隨白且上山,心裏其實也有許多疑問。師傅沒有外出遊醫?就在這藥寮之中?那不應該呀!她都在藥寮呆了多少時日了,為何卻遲遲不見師傅人影?難道是因為在永州留下書信,不辭而別,把他老人家給惹火啦?
不知不覺,白且已經把兩人領到山頭,四下草木豐沛,卻沒有一丁半點人跡。這讓碧螺對白且更加敵視,牢牢的盯著他,生怕他傷人。這回宋清澤也猜不著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問他,“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白且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拿起別在腰間的酒壺,拔出壺塞,將一壺清冽撒在山徑旁那微微隆起的土堆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糟老頭兒,瞧我帶了什麼來看你。這可是千金難求的竹葉青,拿來孝敬你了。還有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徒兒,前些日子差點下去見你了。是我把她從閻王手裏搶回來。”
白且一番話轟隆在她耳旁炸開,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真真切切的聽在耳朵裏,但她怎麼越聽越糊塗呢?他管這個土堆叫“糟老頭兒?”這個土堆是她師傅?怎麼會!她的師傅是個年過古稀還健步如飛的老頑童,怎麼就成了埋在山徑的一個小小的墳包呢?
“這老頭愛喝酒,最後能死在‘貪杯’二字上,也算無憾而終了。”說話的時候,白且又貪嘴喝了幾口酒,仿佛這個對他有教養之恩的老頭兒是生是死,之於他而言,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碧螺在心裏狠狠啐了白且一口,麵上卻不敢張揚。
倒是宋清澤雖然隻跟了白穀主短短兩載,但聽聞他老人家辭世,就埋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墳包裏,整個眼眶都紅了,卻愣是沒掉下淚來。師傅老早以前就說過,人生老病死是人世常態,誰都有這一天。因而就算他走了,任何人都不興在他墳前掉眼淚。
永州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徒兒不孝。”她畢恭畢敬的在墳包前給白穀主磕了好幾個響頭,許諾道,“師傅您安心歇著,徒兒下回再來看你,定然好酒好菜給您備著。從前您惦記著長安醉仙樓的醉仙釀,徒兒不孝,沒能讓您喝上。下回一定帶來給您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