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宥一酋之死而免玉石俱焚之烈(1 / 2)

京城通往南方的官道上,一匹快馬剛疾馳而過,後麵又有一急足快馬加鞭。急促的馬蹄聲,驚得過往的旅客禁不住駐足觀望,猜測著南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第一個疾馳而過的,是貴州水西土司安國亨差來京城訴冤的使者,他在京城已盤桓兩個月,聞得土司訴冤本已批紅,朝廷並未發兵征剿,而是要差官往勘,喜出望外,日夜兼程趕往水西報信。緊隨其後的,是貴州巡撫阮文中的急足,他懷裏揣著高拱寫給阮文中的一封急函,不敢怠慢,快馬加鞭往貴陽趕去。

貴州遙遙數千裏,安國亨的使者跋山涉水,不敢片刻休息,不過旬日,就趕到了九洞山。

“真有此事?”安國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使者以微弱的聲音道:“苴穆,千真萬確!”他吃力地從懷中掏出邸報,欲遞給安國亨,卻已氣力全無,喉中發出“咕咕”聲,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安國亨拿起邸報,貪婪地翻看著,當看到對他的奏本的批複,激動得渾身一陣戰栗,大笑幾聲:“哈哈哈!朝廷到底出了主持公道之人,我得活命啦!”他跑出洞外,“召若姊來!”

須臾,若姊從旁側的山洞飄然而至,安國亨一把抱住她,一邊狂吻,一邊撕扯著她的衣裙……

發泄了一番,安國亨方吩咐找來巡撫條款,邊看邊掰開手指算計著,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才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召長子安民來見。

“老子得活命啦!”一見安民進洞,安國亨一把拉住他的手拽到木墩前,搭著雙肩往下一按,安民就勢蹲跪下來。安國亨盤腿坐到他的對麵,屏退左右,喜滋滋道,“朝廷欽差來勘,老子從未起過叛逆之心,哪來叛逆之實?這次勘官一來,老子係聽勘之人,撫台必不敢殺老子!”說著,又興奮地站起身,“爾親往畢節兵備衙門,稟報兵備道,就說老子願出來聽勘,撫台所列五款,老子都接受!”

安民領命而去,安國亨又命人速回獅螺塘籌備銀兩,整備赴畢節聽勘事宜。

貴陽巡撫衙門,阮文中晚安國亨三天接到了朝廷未準其奏,而是差官來勘的消息,他茫然無措地打開高拱的書函來看:

仆意,為政應求實,公忠必擔當。安氏之亂,前已為公兩明其說,而公乃具疏奏請征討計,仆不敢以為然。夫安國亨本無叛逆之實,黷兵輕殺,於義何居?然既已請剿,欲不從,則示弱損威,其體不可。思之再三,乃議以遣官體勘。安國亨若服罪是實,非敢負固,則聞勘官至,必幸其有歸順之路,而服罪愈懇,即以本罪處之;若負固是實,而所謂服罪隻是虛言款我,則即發兵剿滅之。仆熟觀其動靜,似彼服罪是真,非敢負固也。仆言待勘官驗之可也。若以百姓之財,百姓之力,而剿一自相仇殺之土彝,仆誠不敢以為然也!勘官賈君,聰明練達,可濟大事,仆亦麵授方略,惟公趨策之。

阮文中以為,他沒有遵從高拱的囑托,反而違背他的意圖奏請征剿,高拱勢必勃然大怒,待看完來函,才鬆了口氣。良久,感歎一聲道:“高閣老,委實太認死理了!”

幕僚在一旁道:“撫台,既然高閣老否決征剿之議,那就看舒給諫有何高招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似乎不相信差一個言官來,就能化解僵局。可是,過了兩天,畢節兵備道差快馬來報:安國亨已將漢彝人犯王實、吳瓊、阿弟綁縛兵備衙們聽候發落,他也願出來聽勘!

“喔?有這等事?!”阮文中驚喜交加,還有些將信將疑,“這死局因何得破?”

“嗬嗬,撫台,看來就是差官來勘這一招!”幕僚道,恍然大悟似的,“安國亨感到自身有了保障,敢出來聽勘了;而他敢出來聽勘自辯,就證明他不是叛逆。死局豈不一招而破?!”

“喔呀!還是高閣老高人一籌啊!”阮文中感歎,旋即精神抖擻地吩咐道,“本院要親自赴畢節勘問安國亨,即刻整備!”

待阮文中到得畢節,兵備道已然對安國亨審問一遍,擅殺安信、不服拘提、敵殺官軍等情,都已一一問明,確如高拱所言。阮文中聽完兵備道稟報,心中暗喜,隻要把先前所列六款一一落實,即大功告成,他顧不得旅途勞累,即傳令升堂問案。一應程式畢,阮文中先對照第一款審問安國亨:“撥置人犯不止三人,其他人犯何以不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