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久已習慣蟄居的梅伯,緩步而行,他一步步走過一個個的架子,走過每一個架子,他臉上都出現倥傯迷離的神色,緬懷而失落。
像走過他經曆的所有時光,童年,少,青,壯,不惑,到如今的知天命。
我的目光一路跟隨,仿佛也跟著他走過了他漫長而精彩絕倫,卻又簡樸而單調的一生。
若非微顯而視,誰又能知道,這些隻堪盈盈一握的石塊裏蘊含著精美絕倫的風光?
緣何天葬坪當年隻餘七姓三十三家?
大衍之數,七七四十九,而天象巍峨,重重複重重,有三十又三天。
此刻我並不知道。
若這些或晦或明的石刻一旦映照入我胸前的鏡像儀,會會層層疊疊,堆積起一個巍峨而雄微並存的天地儀。
有的地方輕描淡寫,含含糊糊,或許隻有如曆史鉤沉一樣的粗線條眉眼。
有的地方卻濃抹彩繪,盡態極妍,無所不用其極。
繁華大世,洞天福地,蒼穹幽冥,無一遺漏。
不過草木一秋,人活一世,大道千秋,千靈萬代。
天地儀上的炫華景象,和我們切身相關的,不過恒河沙數裏麵的偶一二三而已。
了得身心本性空。
老伯的目光空空如也。
看著石頭,如在觀瞻這個世界世道,如在聆聽天意,又仿如什麼都沒有看。
人生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何在?
天命就在雕石的一明一晦的變化之間。
半晌他停下來,轉身。
於是,素有梅家俏寡婦之稱的泉虞,和一對粉雕玉琢兒女,就很愕然的看到老人親自出來給剛到的客人斟茶遞水,噓寒問暖。
梅伯叨叨擾擾,一邊給我閑話家常,述說著小鎮的風情,誰家生,誰家死,誰家在兩河三山得到了什麼機遇。
又誰家與外界的大家族扯上了線,聯上了姻,就好像是發軔於小河鎮的人家,以小鎮起源,終於源遠流長延伸到了外麵的繁華大世。
我有點受寵若驚,更有點愕然。
卻原來,我所知道的,外界的一些修真界巨門豪閥,包括偏海陸家,吳越雲家,姑蘇慕容氏,常山靳家,岐山武家,北軒轅的雪鷹,東方的皇甫家,他們的血脈追溯,竟然都隱隱與這方天地有關。
你若真說這裏在修煉發軔上起了關鍵作用,仿佛還真如此。
不過曆史就是曆史,湮滅在時間的盡頭裏,今天我們看到的不過是速畫裏麵的稀稀疏疏幾個筆畫,似是而非的勾勒出過去的眉目。
像那些暗淡下去的石刻。
不過成了非黑即白的版畫。
那些五光十色燦爛斑斕的色澤光譜,當初如何震撼世道人心,如今就如何引人揣摩,捉摸不透。
它們往昔如何交相輝映,到底象征什麼,經已無可辨認。
老人可以確定的,卻是約莫的近代曆史那些秩事。
皇甫家的人曾經娶了烈焰山烈家的打鐵女子,雲家卻有少年才俊登臨大雪山峰巔,並且很難得的沒有失蹤,但下了山,卻隻字不提在山中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