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崖先生淡笑道:“商蜀吳,都到學堂門口了,為什麼還不進來看一看老師?”
商蜀吳又正了一正衣冠,正色回複道:“老師,蜀吳還要等一等小師妹。”
苦崖先生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你的小師妹早已忘了前塵舊事,怕是見了麵都認不出你了,你何必等?何苦等?”
“回老師的話。”
商蜀吳語氣平靜,“等不等是蜀吳的事情,小師妹認不認識我,是她的事情。”
學堂的門無聲洞開。
裏麵傳來苦崖先生的聲音,“進來吧,你的小師妹早就到了啊。”
商蜀吳緩緩踏行,走進這個讓天下各大豪門巨閥都心心念念的儒家聖殿。
神色虔誠,仿如朝聖。
什麼叫聖殿呢?
裏麵不過是破破舊舊的粗糙木桌子,學子們平時坐的,不過是山上砍伐下來,的木段墩子,或者一塊塊渾然天成的石塊,連個椅子凳子的正形都沒有。
不過說起來,文明之初,人類一開始坐的,命名為凳子的,就是這樣的墩木和石頭吧?
現在商蜀吳麵對著苦崖先生。
他一臉的朝聖虔誠,然而一開口就不是虔誠的語氣,“死老頭,你怎麼還不死,非要在學堂裏占著位置?”
他悻悻然道:“你又足不出戶,於精彩紛呈的外界而言,無異於占著茅坑不拉屎!”
苦崖先生坐在木墩子上,也沒有計較這位往日弟子的冷嘲熱諷。
他隻笑笑,端起茶杯,吹了吹霧氣,啜了一口,感慨道,“快了快了,活不久了,很快你們當家了。”
商蜀吳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不由得皺眉,口中卻問道:“小師妹呢?”
苦崖放下茶杯,笑道,“你小師妹在不在你麵前又如何?你說的,她都聽得見,這就夠了。”
“多年不見,沒想到先生都學會誑言欺人了。”
這一刻,商蜀吳臉上再無虔誠之色,再不懷朝聖之心。
他虔誠摯愛直到永恒的,本就是她而不是他。
“一個對你毫無印象的人,你也對她如今毫無印象,你強求得來麼?我也希望她回來啊,那樣我就可以解脫了。”
苦崖不再和他客套,“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趟回來是幹嘛呢?”
商蜀吳也就開門見山了:“這書塾這麼大,右邊的地方還閑置著,不若我開一個商學堂,種十三池的厘蓮,如何?”
厘蓮是細細盈盈的小種幽蓮。
厘又通利。
商人重利薄義輕別離。
若非如此,當年怎麼會有女子無辜遭遇冷落清秋?
“好,這商學院我準了。”
苦崖先生居然點頭,一口應允,“三教一家,再來個現世的繁花似錦,也算應運了。右隅空置之地,就交給你了。”
商蜀吳反而有點難以置信,“你居然不反對?”
他本來做好了一切的手段,甭管老師如何拒絕或者拖延,他都備了對策,獨獨沒想到對方一口答應了。
他在外界打磨出來的一身媚圓品行,居然完全使不出來?
他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