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虞輕輕歎息:“孩子,你什麼都不知道。”
頓了頓,又幽幽道:“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不知道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就可以繼續快樂很多日子。”
她拋出手中的建木,身形漸漸消失。
“孩子,你知道麼,那句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其實是,他吃得苦中苦,你方為人上人。不至於像娘一樣,卑微到塵埃裏,到最後還是得淪為一個器靈。”
…………
“稀罕麼,能吃麼?”
呂嬋咬牙切齒的看著手中突如其來的青銅枝條。
想要宣泄,要毀滅點什麼,她狠勁拗了拗,居然是根彈性十足的主,一卸力又會恢複原型。
到後來呂嬋幹脆揉紙團一樣將銅條揉成一團,嗖的一下,直接扔地上。
走出了幾步,想了想,好像還不解恨,她又遠遠的啐了一口,“我呸,去你他娘的大道無形無相!”
她兩鬢微斑白的父親這才發現“天賜之物”被寶貝女兒扔了。
他慌忙轉身去撿那根銅枝。
呂嬋拉住父親的手,恨聲道:“爸,別撿了,咱不稀罕那女人的東西!”
呂父哪裏肯依,“這算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東西了,好歹是個念想。真扔了,回頭後悔也沒有了。”
回到守孤嶺六合大園。
呂嬋也不往自己門口走,拖著父親踏入金阿姨家。
又來了。
這小祖宗,折騰起來還真沒完沒了啊。
呂燭哭笑不得。
上次因為她閨蜜這事,都愁得他烏頭添白發,今天跨進了金阿姨門檻,這是要老爸白發蒼蒼才甘心的節奏麼?
這孩子,你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無法解釋自己,就隻能急急的將手中建木揉成一團,和閨女入了金阿姨的門。
…………
梅伯目光還是在棋盤上流連不去。
他口中卻發出了歎息聲,“天下幾人幾事,可以如心如意?終究還是完美難求啊。”
泉虞懺愧道,“是泉虞修習不夠,未能徹底了卻生前生後事,依然是牽係羈絆之身。”
梅伯沉默了好一會,又對著棋盤推演了好一會,才淡淡的道,“可能是我或許嚴苛,過於責備求全了。”
他身影淡化,留下一句話。
“畢竟,完美事物,從來就不存在。”
苦崖先生還在淋雨。
不過此刻他身邊又多了一個人落湯。
苦崖先生很奇怪道,“棋僮,你腦子被門縫夾了,還是被驢踹了?怎麼來陪我一起淋雨?”
梅伯哈哈大笑,“那你呢,腦子是被門縫夾了還是驢踹壞了,所以才獨自淋了這許久的雨?”
勤路書屋的先生,在風雨雷暴聲中近乎不可聽聞的輕笑起來,“我說我腦子既被門縫夾了,又被驢踹了,你信是不信?”
風狂雨驟,咫尺之間,居然都不看清彼此的臉。
梅伯下意識湊近他,終於看清楚這位讀書人一張外焦裏嫩的臉。
臉黑如碳,頭發在風雨中直豎而起,像個狂暴的刺蝟。
隻不過發絲與發絲之間,嫋嫋冒著煙,還散發著微微的烤肉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