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伯淡淡道:“異人,你又頑皮了。”
異人一臉委屈從我背後走出,一屁股坐在泉虞身邊:“爺爺,我不要出去,我就杵在這了。”
泉虞低眉順眼,沒敢去看天天喊自己娘的這個孩子。
梅伯皺眉道:“這裏是大人們商量事情的地方,你一小屁孩,杵在這幹嘛呀?”
“你是不是一定要趕我娘走?”
異人給他娘捶背捏肩,“爺爺,我不許你趕我娘走!”
泉虞肩頭微微顫抖,心裏有點莫名悸動。
好歹是她奶過的孩子。
無論感情的親疏,都曾或深或淺的在她生命裏留下了烙印。
梅伯停止手中的撩撥動作,柔聲道:“異人,別鬧了,快出去吧,去找你姐去吧,爺爺這裏忙著呢,以後你會明白的。”
異人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道:“我就不出去,除非你讓我娘留下!”
多少年了。
府西郡那個孩子,眉眼精致得幾乎是曾經的自己。
那個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孩子,她手中的螢火蝶已經可以幻化出鳳凰偕飛的神異法相。
而眼前建木伴生的孩子,已經這麼有人情味,會撒嬌的喊娘,會揉著自己的肩膀,溫柔而堅定的說娘你別走,會站在自己背後,氣鼓鼓的跟梅園主人叫囂,“我就不出去,除非你讓我娘留下。”
幾乎像個很有擔待的小男子漢了。
泉虞已經可以想象得出來,再過三五年,一個少壯版的新梅伯就徹底長成了。
但是。
以後他也漸漸會被時光打磨得無情,雙手精巧,在棋盤上起承轉合的時候,天下可以調入棋盤的事物,都是他操之如玄棋盤上的棋子。
他撥子入局的時候,會和現在玄棋室老人的執棋的手一樣。
穩而狠辣。
追求必勝基礎上,棋局走勢的波譎雲詭。
追求精險奇詭四維綜合的棋局完美評分。
像個冷血無情的主宰。
但至少,現在的他,還極有人情味。
泉虞忽然感覺眼睛有點濕潤。
她終於抬起頭,伸出手,撫摩了一下這孩子的頭。
“孩子,聽爺爺的話,出去吧。你娘是個不折不扣的行路人。”
她婉婉的道:“她本應一直都行走在路上的,但梅園的溫馨令她微醺微醉,所以就駐足停留了這麼久,現在她是時候繼續趕路奔程了。”
異人於是微微一低稚氣的臉蛋子,與自己並不知道是的非親娘對視,“娘,那異人和姐姐陪你一起出發,你去哪,我們去哪,好不好?”
他言語哀切真摯,因為爺爺是個做事果決輕易不動搖的人,他覺得這是自己可以想得到的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不好。”
泉虞心一酸,抽了抽鼻子,卻果斷的搖頭。
異人急了,張口正要繼續央求。
忽然他衣領一緊,已經被梅伯整個人揪起。
然後他整個人就騰雲駕霧的被爺爺拋出了玄棋室。
“爺爺,我不許你趕我娘走!我知道她不是甘願的!”
孩子摔地上,摔得頭破血流。
他卻沒來得及拍一拍身上的塵土,就繼續衝往玄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