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沒錯！”斐褐蕭山抬起涕淚縱橫又染著血汙的臉，那雙渾濁的眼裏是死不認輸的偏執，“我沒錯！你知道什麼？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會像我一樣的！你早晚也會像我一樣！”
孫葶在原地靜默的站著，看著這個年邁的老人徹底的崩潰。
“哈哈哈哈哈！你也會像我一樣的！”斐褐蕭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指著孫葶狂笑的說道：“被當成妖怪，然後不是被燒死，就是被五馬分屍！哈哈哈哈哈哈！你逃不過的！”
“不，我已經得到拯救了。”孫葶抬眸看著站在樓上的慕容柏，唇邊浮現溫柔的笑意。
她已經得到拯救了。
無論上一世做過多少殺孽，無論上一世有過怎樣的不堪，這一世，她終於找到了能拯救她的人。
“拯救？”斐褐蕭山狂笑不止的看著孫葶，淚水仿若止不住的從眼眶洶湧而出，“對，你以為你得到拯救了！可是你早晚會被背叛的！和我一樣！和我一樣！”
沒錯，就像是他一樣。
付出全盤的信任，等到的卻是被人當作踏腳石，踩著他登上皇位。
然後說他妖言惑眾，說他是妖孽降世，說他該被永遠的逐出那片土地！
孫葶安靜的看著斐褐蕭山，此刻，這個人身上隻剩下濃重到讓任何人都覺得悲傷的悲慟，那是，被踐踏了真心，揉碎了所有感情之後的悲慟。
“不，我得到了別人的真心相待，我和你不一樣。”孫葶始終保持著冷靜，她搖頭，反駁著斐褐蕭山仿佛詛咒一樣的話語。
“真心？”斐褐蕭山瞪大了眼鏡看著孫葶，好似在看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的真心，什麼都不是！就算捧在手裏，別人都還嫌髒！”
仿佛又回到了數十年前的那一天。
眼看著那個人一臉諷刺的看著自己，看著自己被杖打，看著自己被打斷雙腿扔出皇宮。
然後，那句話，如影隨形的跟著自己這麼多年，如同永遠都不能擺脫的夢魘。
“你的真心，朕從來都沒想過要留著。”
一顆心被揉碎了，碾成渣滓，鋪在地上任人踐踏的感覺，他再也不要承受一次，他要讓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明白。
所有人都該死！都該死！
孫葶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作繭自縛。”
然後，她抬起手，彈了一下身邊那具“鋼鐵俠”，“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我沒錯！我沒錯……”
所有的瘋狂，都止於一瞬間。
“周峰。”孫葶疲憊不堪的喊了一聲，也不等周峰有什麼回應，就徑自說道：“將這些都掩埋了，記住，挖三丈以上的深坑，隻可深，不可淺，至於斐褐蕭山，就替他找一口棺木，葬了吧。”
孫葶的身形仿佛支持不住般的虛晃了一下，慕容柏立刻掠身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腰，低聲關切道：“孫葶，怎麼樣了？”
抬頭看了一會兒，孫葶好像很吃力才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然後扯了扯嘴角，虛脫一般的說道：“我沒事，帶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就好。”
“好。”慕容柏擔憂的皺著眉，孫葶的情況差的出奇，剛剛斐褐蕭山的那些話……
才剛到房間，還沒等回到床榻上，孫葶就已經掛在慕容柏的懷裏睡著了，隻是，即便是睡著了，眉目間也是一片沉鬱之色。
仿佛，即便是睡夢中，也難逃夢魘。
將孫葶安置好之後，慕容柏出去幫忙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直到金雞啼鳴，破曉的第一道曙光灑落下來，他們才總算是把客棧給收拾好。
唯獨那尊“鋼鐵俠”，那個隻聽孫葶命令的家夥，直挺挺的戳在那裏，既不攻擊他們，也不理會他們，根本就是把他們當空氣。
或者說，把自己當雕像。
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孫葶醒了過來，而她睜眼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慕容？”
正在門外和其他人商量事情的慕容柏急急走到床榻邊上，看著孫葶憔悴不堪的神色，擔心的問道：“孫葶，你臉色很差，真的沒事嗎？”
孫葶有些吃力的搖了搖頭，“沒事的，別擔心，隻是累了而已。”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可是，才說了這麼幾句話，她就已經累得直喘氣了。
這實在不是沒事的樣子！
慕容柏有些焦急的坐在孫葶的床榻邊上，握著她的手說道：“孫葶，你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身體不舒服絕對不能拖的，不是嗎？”
但是這一次，孫葶不再對著他笑，也不再說沒事，而是以一種極端驚愕甚至帶著幾分恐懼的目光看和慕容柏握著自己的手，兩眼瞪的大大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