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蕾一驚,在聞到那股汗臭味時,她不再掙紮,趴在奧得裏懷裏肆意哭泣,不再壓抑,不再隱藏,任淚水宣泄她的悲傷和痛苦。
奧得裏默默陪著她,一言不發。隻是,摟著她,給她無聲的安慰。不知哭了多久,從壓抑到放縱,到嚎啕到抽泣。
淚水傾盡悲傷,壓在心頭的巨石,仿佛輕了不少。從奧得裏懷裏抬起頭,紅腫如小白兔般單純無辜又帶著點羞怯的樣子,令奧得裏心潮澎湃。
極力壓下那股不合時宜的蠢蠢欲動,聲音微微沙啞:“你還好嗎?”
林熙蕾點點頭:“謝謝你,奧得裏。”
門口的光柱照不到這裏,明亮與黑暗隔成兩個世界。紛亂的塵埃在陽光下飛舞,碰撞,旋轉。或靜靜相擁,或爭執不休。
雷厲霆的到來使她還未做好準備的心牆,轟然坍塌,而他離開後溫柔的話語,給她前所未有的驚恐。她可以麵對殘忍暴戾的他,卻拒絕不了他的溫柔嗬護。
那致命的毒藥,卻是她的瓊漿玉液。
奧得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無聲接過,道了聲謝。一時間又陷入沉默,她神思飄飛,根本已忘了奧得裏的存在。
“他是你的愛人?”帶著明顯外國腔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林熙蕾來不及掩飾,神色慌亂不安。奧得裏體貼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對了,吃完午餐後,我要去後山的河裏捕魚,你要一起去嗎?”
錯愕抬眸,望入一汪清澈如鏡的深湖。裏麵沒有任何雜質,卻映出了她的狼狽和悲傷。她知道奧得裏是好意,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深吸一口氣,咽下所有的淚和慌。擠不出笑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富有活動:“好啊,不過,我不會捕魚,會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奧得裏爽朗一笑:“不會的,我可以教你啊。”
孤兒院的後山是一片竹林,風吹葉子沙沙作響。傲然的竹在秋風下依然翠綠如新,秀瓊挺拔。在奧得裏的帶領下,走過茂密的竹林,一條河映入眸中。
陽光灑在水麵上,波光瀲灩,細碎的金子閃著鑽石般的光芒。這樣的水麵,腦中不由得浮現海邊別墅的甜蜜時光。
輕輕搖搖頭,不管她承不承認雷厲霆的點點滴滴已經浸入她血液與靈魂,終其一生都磨不去。忘記談何容易,那鑲嵌在靈魂的愛又豈是說放棄就能抹殺的?
神思恍惚,一個不慎,踩到石子,整個人重心不穩,往旁邊倒去。河邊許多尖銳的碎石,林熙蕾已經認命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那份痛。
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摟住她的腰,睜開驚恐的眸子,不意外是奧得裏救了她。羞澀的紅暈布滿臉頰:“對不起,我實在太笨了,連路都走不穩。”
奧得裏露出白牙:“這樣我才有機會英雄救美啊。”一句玩笑話,令林熙蕾釋然不少。一心沉浸於自我世界裏的她,並沒有覺察到奧得玩笑裏的認真。
為了使自己不再沉溺於雷厲霆的影響裏,林熙蕾轉移注意力好奇地問:“你的中文很好呢,自學的嗎?”
漢語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複雜的語言之一,遠比中國人學外語要難得千萬倍。所以,她很佩服奧得裏,自學的語言,周遭沒有練習的對象,還可以說得這麼棒,真是太厲害了。
像她連英語都處於能稍稍聽懂,卻表達不出的初級階段。
出乎意料,奧得裏開朗的臉上覆上一層陰霾:“我曾經在中國生活過一段時間。”艱澀的語調仿佛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察覺到奧得裏的變化,林熙蕾不安地道歉:“對不起。”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隱密的地方,那裏孤獨而疼痛,不願讓人踏入。
奧得裏在河邊的細沙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林熙蕾坐下。此時此刻的奧得裏與平日裏的開朗熱情不同,透著一股琢磨不清的憂傷。
陽光落在他身上,黑得發亮的皮膚,閃著漂亮的光芒。林熙蕾順從在他身邊坐下,倆人一同望向平靜的河麵。
奧得裏揀起身旁的石子擲入水麵,激起水花數朵,漣漪圈圈。過了一會兒,奧得裏緩緩開口:“出生於一個猶太家庭,爸爸媽媽很相愛。家裏做點小生意,生活還算富足。五歲那年,我們全家移民到中國,一直住到我讀完初中。在一次旅行中,我們遇到了強盜。爸爸媽媽為了保護我,當場被砍殺。是爸爸拚盡最後一口氣將我推入水裏,我才揀回了一條命。自那以後,我就成了孤兒。到處流浪,過著四海為家的生活。直到一年前,我來到這裏決定留下來。”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將自己的身世概括,林熙蕾卻聽出了那份淡然背後的傷痛。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遭遇巨變,從此,沒了親人,沒以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