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愛她至深,卻被她傷得體無完膚的男人。
眼神開始渙散,沐峰義麵部猙獰而痙攣,甚是可怕,卻是對她最後的疼愛:“你不單單虧欠了我,還有我們的兒子。小莉,我會等你……一直……一直……”拖長的尾音戛然而止,如同斷掉的琴弦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不要走……不要……”陳茉莉哭得暈了過去。
沐峰義走了,他得到了陳茉莉的原諒,也不得到雷厲霆的寬恕。並無遺憾,也算是半個圓滿。
雷厲霆悄悄走出彌漫著濃鬱悲傷氣息的房間,心的一角像被錐子一下下鑿著,空蕩蕩的回音,震耳欲聾。
他終究還是狠下心沒有原諒沐峰義,可是,他一點都不快樂,甚至盈滿愧疚和自責。明明是他的錯,明明是他拋棄了他,為什麼他的心這麼痛?!
長長的走廊幽靜無聲,白熾燈下拖出刹白的影子,那麼孤單落寞。腳像無自主意識一步步走著,沉重又痛徹心扉。
每走一下都似有無數根針同時紮下,鑽心噬骨。毫無表情的臉上,黑眸不再平靜無波,垂在身旁的手握成拳,眸底滿是血紅之色。
原以為自己不會有任何感覺,對於這個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父親。他沒有渴望已久的親切,卻讓深埋在心底的恨意覆蓋了理智。
現在他走了,在得不到他原諒的情況下,抱憾而去。而自己快樂嗎?原以為會的,事實上隻有麻木的鈍痛一下又一下。
茫然地走著,第一次沒了方向,沒有目標。腦子一片空白,心也像缺了一塊,那充滿仇恨和怨懟洶湧澎湃的一角,被戚水一遍遍衝刷著,破了皮,浸入骨血。
雨,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著。秋夜的雨裹著寒霜,落滿全身,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突然,後麵傳來一個柔軟而溫熱的身子貼上他的背,本能頓住,不再走,亦不回頭。雨越下越大,倆人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就這麼靜靜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帶著哭腔壓抑的聲音傳來:“霆,別折磨自己了,去看看義父吧。”
“他已經走了。”平靜的幾個字說得林熙蕾膽戰心驚,也許,在所有人看來他太冷漠絕情。沐峰義最後的哀求,陳茉莉的跪地懺悔,他卻鐵石心腸,不能原諒。
可是,她卻知道他也在驚恐,他也在害怕。他以為自己的不妥協能讓沐峰義擁有更強大的意誌力,撐下去。
他以為隻要他一天不原諒,一天不鬆口,他就會等下去,不會輕易撒手人圜。
在他巋然不動的表情下,他全身都在顫抖,那是壓抑的澎湃的,卻不能流露的感情啊。
“霆,義父是那麼睿智的一個人,他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要太自責了,我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感覺雷厲霆的背越來越僵,一股不詳的預感攫住心扉。
他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指頭的冰冷傳達到她身上。“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陪你好不好?”俏臉蕩起哀求,她不想在他最傷心難過的時候離開,她想陪他一起痛,一起哭。她相信雷厲霆此時此刻的疼痛絕不亞於她。
自始至終,他沒有轉身,隻用冷漠的背對著她:“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說完,不給林熙蕾再度開口的機會,匆匆轉身離去,雨簾層層垂下,迷蒙了雙眼,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愣愣站在原地,她很想追上去,突然意識到,現在的他也許不希望被人打擾。頹然轉身,卻被突然出現的人狠狠嚇了一跳。
一身黑色西裝的雷旭風臉色白皙,唇色極紅,深陷的眼窩一雙眸子比以前更加諱莫如深。他正是消失了許多的雷旭風。
“小熙,好久不見,你還好嗎?”很自然的問候,仿若老朋友重逢一般。可是,林熙蕾忘不了他的瘋狂,而且,他此時此刻的出現更加詭異莫測。
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在見識了他的種種瘋狂後,她不會再天真相信他是無辜無害的。努力平複驚恐,揚起淡淡的笑:“旭哥哥,真巧啊。”
“不,我一直在羅馬。以前我怕你不肯原諒我,所以不敢出現。現在義父去世,他是‘龍門’的前舵主,我不得不出麵。”說話的同時溫和,仿佛回到了最初他冒著危險帶她來羅馬來哈姆神父救治時的樣子。
清醒之後,她對那些天的經曆並沒有多少記憶,隻依稀記得雷厲霆在她昏迷時說過的一些片段。隻是,太零碎,太紛亂,蒙上一層霧謁,她拚湊不出事情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