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靈魂裏呼喚了千萬遍的名字,出口時無比艱澀沙啞。
驚覺有人靠近,抓起一塊碎片,直向他,滿臉驚恐,怒目而視:“別過來,你不要過來。”手緊緊握著碎片,激動的情緒下越抓越緊,割破了自己的掌心卻毫無所覺。
鋪天蓋地的痛襲卷著周身每一根神經,盡管已經知道她精神受了刺激,會發狂,摔東西,傷人傷己。然而,聽聞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震撼。
舉起雙手,心理克製自己的情緒,柔聲說道:“好,好,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你不要緊張,先把東西放下。小熙,你流血了。”雙眸泛紅,連聲音都哽咽顫抖。
“你走開,走開。”揮舞著手上的玻璃作勢要砍他,全身戒備。她隻是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而已,她明明如此孱弱,卻又無比強悍。
兩種極端的情緒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以前的小熙很怕血,現在的她卻連疼痛都不知道了,隻記得可怕的折磨和傷害。
心碎成片,卻隻能呆呆站著,任自責腐蝕著他每一根神經。“我走,你不要傷了自己,我走。”邊說邊退,每走一步都像走在火炭上。
“走,快走。”雙目發直,狠狠瞪著他。
看著她的血直流,雷厲霆進退兩難。她的傷口很深,必須先止血才是。再這樣下去,她會失血過多的。
可是,如同刺蝟,如果神思迷亂的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隻要有人靠近,她便覺得危險,自然而然升起防備。
天啊,雷旭風究竟是怎樣對她,才讓她如此狂亂不安?
剛剛垂下的手在察覺到雷厲霆不動時,又快速進入備戰狀態:“你走,走開啊。”撕心裂肺的尖叫,聽似強悍,卻是因為過度的驚恐,慌張,受了太多折磨產生的自我保護方式。
“小熙,你看看我,我是雷厲霆,你的霆哥哥……”進退兩難,那傷在她的手上,卻是重重劃在他心頭。
斜看了他一眼,迷亂的神情閃過一絲猶豫,仿佛對他的名字有一點點印象。雷厲霆大驚,再接再厲:“對,我是霆哥哥。小熙,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最喜歡纏著我玩,每次你生氣的時候都喜歡讓我裝小馬給你騎。小熙,你放下玻璃,我裝小馬給你騎好不好?”溫柔的聲音,濃濃的寵溺,濃濃的悲傷。
濃稠的疼痛裏,一絲潔白劃過遙遠的記憶。
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纏著男孩給她講故事,男孩不理她,說他沒空,要她自己玩。女孩很傷心覺得男孩不喜歡她了,都不願意跟她玩。
受了太多委曲的女孩“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男孩見狀趕忙過來哄她。可是,笨拙的哄聽在女孩耳內更像在罵她不懂事。
於是,幹脆蹲下身,整個臉埋在雙手間,哭得委屈極了。
男孩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在她耳邊低聲說:“小熙乖,不要哭了,如果你馬上不哭,霆哥哥就給你當小馬,好不好?”
“真的嗎?”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經不管她怎麼哀求耍賴,他都不願意裝小馬給她騎,還說她太幼稚。
“真的,真的。”好像怕女孩不相信似的,男孩點頭如搗蒜。
“那霆哥哥先趴下。”抽抽泣泣還是不願相信。
萬般無奈男孩趴在地上,轉身沒好氣地對她說:“上來吧。”女孩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坐在男孩背上,騎了一圈又一圈。
林熙蕾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怎麼會無緣無故想起這樣一段,她甚至還記得當時小女孩的心情是如此雀躍,以至於當晚睡著了都笑醒。
見她不再狂亂激動,雷厲霆驚喜極了。她並不是全無記憶,她還記得以前的美好時光。顧不得地上全是碎片,整個趴了下來:“來啊,小熙,霆哥哥當小馬給你騎,你把玻璃丟了好不好?”以一種哄小孩的口吻說道。
小女孩希冀的心情成了她的心願,狂亂的眸子染上幾分不解與好奇,沒了瘋癲的熾狂的血絲,裏麵清澈一片如深山的溪水。
不知不覺腳往前移了幾步,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她的樣子看得雷厲霆心如刀割,泛紅的眼眶濃濃的心疼和扯痛。
“來,小熙,你不是一直讓喜歡讓我裝小馬給你騎的嗎?你乖乖放下玻璃,我就讓你騎到你高興為止,好嗎?”誘哄著,聲音很輕很柔,唯恐稍大一點會驚嚇到她。
焦急的目光緊緊盯著她手上的玻璃,她仍握著,血如雨在地上積成一攤怵目驚心的豔血。“小熙,你不過來,我就走了哦。”作勢要爬起來,驚喜地發現林熙蕾放手讓玻璃掉在地。
欣喜若狂,沒有辦法的辦法。重生之後她的經曆每一步都是由血印成的,太痛苦形成的瘋癲。他必須先讓她放鬆下來,而他心痛又愧疚地發現,重聚的這一年多來,他沒有給她任何美好,一味地在她傷口灑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