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太心中輕快,腦子也活泛了,身上也不累了,想著這回除了自家倒黴,整個晉源會館的幾家都沒好哪兒去,偏那淮揚幫會館,論實力比晉源會館不差到哪裏去,卻隻攤了五十萬兩白銀的數額,委實有些便宜了他們。
再加上那淮揚會館的年首汪東城,自從北上京都以後,便汲汲營營地想要涉足鹽商的買賣,上一次的車禍事件,極有可能就是此人的手筆,葉老太太雖然沒查出詳實的證據,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
商場如戰場,為了利益,有些人無所不用其極。
既然那汪東城做的初一,自己又何嚐做那個十五呢?
葉老太太想著昨日新得的消息,腦子裏便有了一個主意,頓時道:“年前那汪東城是不是為一個名妓贖身,花了一萬兩黃金?”
外頭的消息邱媽媽知道的多,她家老邱便是葉家的大掌櫃,常常在外交際,這樣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袁媽媽雖然也知道這些事,但她是個不爭的性子,便不答言,隻聽邱媽媽應道:“可不是呢?我家那口子說,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汪東城在花樓子裏撒的銀子,隻怕都不下幾十萬了。”
葉老太太便點了點頭,覺得就這麼一樁事,倒還差些意思。
袁媽媽察言觀色,有些明白葉老太太的心思,便道:“不僅如此,那汪東城日常頗是靡費,一日三餐是駝峰鹿臡、熊蹯象白、珍錯畢陳,就連他每日吃的雞蛋,都是用當歸人參等藥材喂養的母雞所下,真真是窮奢極欲,奢靡無度啊!”
這種事情老太太倒也曾有耳聞,原來聽時還曾想過那汪東城太過豪奢,不是長久之象,隻是老人家記憶力到底差些,聽過也就忘了,如今經袁媽媽這一說,頓時都回想起來了,不禁笑道:“此子果真如此豪奢,倒是我們的機會,邱媽媽袁媽媽,你們去……”
葉老太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吩咐了一回,邱媽媽和袁媽媽凝神應了,各去布置不提。
沒幾日,京都中關於兩淮大商人生活靡費的消息便此起彼伏,滿天亂飛。
一忽兒是茶商施家老爺冬日宴客,竟然擺出大半的夏令時蔬,什麼福荔交梨哈密瓜,李子枇杷大仙桃,就連那盛裝的器皿,也皆是鐵底哥窯,珍品當用具,豪富可見一斑。
再一忽兒又是陶瓷商人翁家老爺子,胡子一大把了尤愛蓄養女婢,他家中有十二美婢,足細如菱善吹-簫的為“三春”,天足善鼓的為“三夏”,手指纖巧愛撫琴弄弦的為“三秋”,腰肢柔軟善掌中舞的為“三冬”,光這十二個人,便需花費幾十萬兩銀子……
最駭人聽聞的還是靠著絲綢起家,如今被稱為富甲揚州的大商人汪東城,據說他為了翠雲樓的名妓雲渺渺一擲萬金,家中美女如雲,且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日常吃用比一般官家還奢華,就連他每日吃的雞蛋,都是用當歸人參等名貴藥材喂養的老母雞下的……這般的奢靡講究,別說王侯,就是皇帝都比不過啊!
於是京都那些十年寒窗至今仍舊苦哈哈的禦史們不高興了,他們這些吃皇糧的,還盡是些粗茶淡飯的時候,這些比“農”“工”還低一級的商人竟然這般享受,這簡直是違背祖宗規矩的事兒啊,參他,必須參!
彈劾大商戶家生活靡費的折子雪片般飛向皇宮,皇帝又怒又喜,怒的是這些大商人太會享受,簡直比他這一國之君的日子過的還要舒坦,喜的又是國庫空虛,皇帝正不知該從哪裏出這一份兒錢,如今可不就有肥鴨送上門來待宰麼?
於是皇帝就把這事交給了當朝首輔馮老大人,叫他想辦法給這些大商人們一個機會,好叫他們表一表鍾君愛國之心,否則……哼哼,你們一個個都這麼靡費,銀子是從哪兒來的?叫有司好好查查罷!
巨富之家,哪個的銀子全是來的幹幹淨淨的?若要查,沒一個能逃得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