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錦春同我在屋中說話,聽說有刺客,我們兩個便一同跑了出去,隻見一女子黑紗蒙麵,已將殿下身邊的侍者砍殺殆盡,眼見傷及殿下,錦春便跑了出去奮力護住殿下,臨死之時又將那女子麵紗扯落,民婦才看清,那女子乃是宴心。”
薄先生以為自己說出來這些壓下心底十二年之久的話會很艱難,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她現在隻覺得一身輕鬆。
這件事似噩夢一般壓在她的心頭,每每折磨地她難以安眠,今天終於說了出來,竟有種一吐為快的感覺。
“後來呢?”
想象中的暴怒沒有出現,薄先生抬頭看去,隻見大皇子眉頭輕舒,好似釋然又似仍舊疑惑,隻是目中隱有譏諷,除此之外,再無旁物。
大皇子殿下,果然長大了,這般穩得住,可見城府之深。
這樣的人,又怎會忍受自己的東西被人生生搶走呢?宮中朝中,隻怕風波又起啊。
薄先生感慨了一句,卻不免又嗤笑自己,說不定今日就要沒命了,還有空想這些?
“後來皇後娘娘同陛下便來了,那宴心見逃無可逃,便向陛下罵了一聲,呃,還念了四句話,”薄先生努力想了想,便記了起來,畢竟那場景她記憶深刻,雖隔著十二年,她卻仍舊背得出:“‘月出東方,皎皎中央,斷絕黑暗,辟除不詳’,之後宴心橫劍自刎,頃刻而亡。”
隻可惜了錦春,在那宴心被圍之前,早已被她刺斷了心脈,血盡而死……薄先生想及此處,便覺痛徹心扉。
那時若不是錦春硬按住了她不叫她出去,她又怎能保得性命?那宴心擋者披靡,定會將她也殺了的。
“再後來,我逃回了尚服局,大皇子遇刺之事也就沸沸揚揚地傳開了,可奇怪的是,關於刺客身份之事,宮中竟無一絲消息,我……我便將當日所見深埋心底,不敢有絲毫表露。”
薄先生向楊道濟再次拜倒:“大殿下,民婦所言,句句屬實。這十二年來,民婦常常為此事煩擾,午夜夢回,總能憶起當時的場麵。可民婦膽怯,隻想保全自身,不敢剖白與旁人,倒叫殿下困擾多年,委實該死,還請殿下責罰。”
楊道濟沒說話,心中卻已湧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父皇千攔萬阻、徹底抹滅的那些證據,指向的卻是這樣一個方向。
“月出東方,皎皎中央,斷絕黑暗,辟除不詳……”楊道濟輕聲歎道:“月神教。”
“月神教?”無聊的快要睡著的平逸頓時精神起來,詫異道:“那不是十幾年前活躍在西南邊疆一個邪教嘛,後來陛下南征,不是清剿幹淨了?”
楊道濟卻搖了搖頭,朝廷大軍旗之所向,自然無人可擋,但南疆形勢錯綜複雜,這樣的教派又通常跟當地的夷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清剿談何容易?即便是宣稱清剿幹淨,但跑了幾個餘孽做漏網之魚,也是很正常的事。
隻是,月神教為何會對自己下手呢?
還有皇後娘娘,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楊道濟不大相信,他那位“好母後”會全然無辜。
不過也不妨事,總有一天,他要將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這些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始作俑者。
“起來吧。”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婦人,楊道濟道:“趨吉避凶乃人之常情,我不會責罰你,不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