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兒說得雖有些誇張,卻也並不是全無道理。
當下,玉衍與容華的對峙日益焦灼。就在幾天前,梁帝剛封了容璟‘大將軍王’的封號,如此榮寵,怎能不叫容華心生芥蒂?如果隻是這樣倒還好,梁帝近來對容華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不再像從前一樣的仰賴器重,反而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毫不留情地斥責容華在處理一些政事的方法欠妥。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梁帝對兩個兒子態度上的轉變,朝中大臣無不看在眼裏,少不得會在心中暗暗揣測,皇帝是否已有易儲之心?
大臣們尚且如此,又遑論容華呢?
“先回王府吧。”
見蘇毓菀改了主意,蘇沫兒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急忙對車夫喊道:“聽見了嗎?是回王府,別走錯路了。”
就在馬車拐進了王府所在的長街之時,容璟打馬而來,身後跟著何衝,正是他剛剛送了消息回去。
蘇毓菀從馬車上下來,走到容璟的座駕一旁,馬背上的男人衝著她伸出了手,輕輕一拽,她便躍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前。
與此同時,容璟將她嬌小纖瘦的身體緊緊裹進披風裏,擋住風霜的同時,也心甘情願當她的人體暖爐,將身體裏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與她。
“他們抓我哥哥的理由是什麼?”
就在蘇毓菀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天牢之中,隔著鐵欄,蘇瀾芓對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是什麼理由,讓太子殿下如此大費周章地抓我來?”
鐵欄外,容華微微一笑,細看之下眉目間卻滲透出絲絲的冷凝。
蘇瀾芓坐在狹窄的床上,掃了眼四周,冷冷一勾唇角:“拜太子所賜,還能讓我見識到傳說中的‘天牢’,實在是榮幸之至。”
通常在天牢裏關押的,都是些十惡不赦之徒。有許多更是曾經威名赫赫的權貴之人。蘇瀾芓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有此‘榮幸’。
“蘇公子犯了什麼罪,自己會不清楚?”容華似笑非笑地拋出一聲反問。
蘇瀾芓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一雙眸子漆黑幽深,有種不見底的幽靜光芒隱隱閃爍,“抓我,難不成因為我姓蘇?可太子殿下不是已經替我蘇家平反了?那我也就算不上是罪臣之後了吧?”
“的確算不得罪臣之後。隻是,蘇公子可能誤會了。抓你,與你是蘇家人並無半點關聯。”
“哦?”蘇瀾芓挑眉看向他,“那我這所謂的‘牢獄之災’又是因何而起?”
容華微微一笑,“蘇公子貴人多忘事,想是忘記了前不久曾擾得宮中大亂。”
果然——
蘇瀾芓早已經想到容華如此興師動眾隻為抓他,必然是已經掌握到了相應的‘證據’。而事情的起因,很可能與他先後兩次潛入宮中行刺有關。
“太子殿下這話從何說起啊?我擾得宮中大亂?且不說我有無這個本事,即便真地能潛進宮中,我因何要冒如此大的風險?一個不慎,那可就是砍頭的大罪。更何況,我與皇家本無怨仇,就算以前有怨,在太子殿下替蘇家平反後,這點子怨氣也已經煙消雲散,何來擾亂宮廷一說?”
看了眼努力替自己辯解的溫雅男子,容華眉角微微暈染開一絲淺笑,眼尾不經意地略略上挑,驚豔無雙。
“蘇公子承認與否都沒關係。我已將此事稟於父皇。雖然父皇未見得就會相信我的片麵之詞。不過,父皇總會想的。而一旦他想起入宮行刺的刺客兩次都能安然從守衛森嚴的宮中逃離,父皇一定認為是有人暗中相幫。普通人隻怕難以做到這一點。但若是皇子,就另當別論了。”
“你想汙蔑玉衍?”蘇瀾芓微微眯起了眸子,本該因他的話而緊張的,卻不明緣故地笑了起來。
容華聳了聳眉,“為什麼笑?”
蘇瀾芓嘴角的淺笑鍍上了一層冰冷,“我是在笑,我那傻妹妹還算有幾分識人之明。”
容華斂眉,銳利的眸中深沉凝聚。
蘇瀾芓卻是無畏無懼,依然自顧自地說道,“堂堂太子,卻輸給地位遠遜於你的兄弟,你一定覺得費解吧?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一點都不難理解。菀兒會做出這樣的抉擇,是因為她早已看穿了你。你其實並不愛她,一點也不愛。你愛的隻有自己,堅持的也不過是那一點執念而已。在你看來,你就應該擁有一切。而恰恰,菀兒的一再拒絕令你心中的優越感大打折扣。於是,你就想盡辦法得到她、征服她,僅僅為了滿足你的虛榮罷了。”
容華不想與他爭一時的口舌長短,淡淡的,他歎息道:“隨你怎麼說。最後,菀菀一定是屬於我的。”
眼見他還在執迷不悟,蘇瀾芓深感無語地搖了搖頭。以前,曾聽那位沫兒姑娘談起過這位太子殿下。當時,蘇沫兒用‘瘋子’兩個字來形容此人。如今看來,還真是恰如其分!
~~?~~
鄴王府
甫一回到王府,容璟和蘇毓菀就一頭紮進書房,再也沒出來。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蘇沫兒與狄修等人就這麼傻傻站在院子裏等。奈何等來等去,書房裏的人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們是不是在想辦法?該不是跑到床上‘睡覺’去了吧?”
當然,蘇沫兒這句話裏的‘睡覺’可是有引申含義的。
樹上躺著的何衝聽到後,一翻白眼,忍不住暗自腹誹:是不是這女子的大腦構造和他們都不同?人命關天的時候,她怎麼還能想到那方麵去?眼下出事的人是誰?王妃的親哥哥?又是主子的至交好友?事關人命,估計主子和王妃急都急死了,她居然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
正等得不耐煩,一眼瞥見管家引著一個人快步走進了月亮門,蘇沫兒頓時來了精神。
“你是誰啊?”
抱著雙手,她質問管家身後的人,語氣稱不上友善。
那人並沒開腔,掠過她,直接走向了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