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聽見玉茗也罵她,也不敢哭了,回去換了一身幹活穿的衣裳,和麥芽一起去井裏打水。
兩個丫頭走了之後,玉茗忙給葉氏賠禮,“阿娘,都是我的不是,沒教導好這丫頭,給您添麻煩。”
葉氏頓時又笑得滿麵和煦,“我剛才的樣子是不是很嚇人?好孩子,我不是針對你。你隻管帶著孩子就行,家裏的事情都教給我和你妹妹。丫頭不好,好生教導也就是了,和你沒有關係。我多少年沒這樣拉著臉罵人了,沒想到這一罵起來,還
挺暢快!”
梅香忽然哈哈大笑了,“阿娘,我說一句沒王法的話,罵人不暢快,打人才暢快呢!我打楊家那賊婆娘的時候,真是比掙了千兩萬兩銀子還痛快!”
葉氏嗔怪女兒,“以後可不能隨意打人,自然,似楊家那等惡婆娘,打了也就打了!”
蘭香在一邊笑著插嘴,“姐姐,明兒你教教我怎麼打人!以後誰惹了我,我也打她!”
梅香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發,“你可不能打人,咱們家有一個母老虎就行了,可不能再來一個。”
娘兒幾個頓時都笑了起來。
兩個丫頭從跨院往廚房裏拎水,那水桶太大,又重,兩個人抬著往前走。
梅香看著兩個丫頭,對葉氏說道,“阿娘,才剛咱們從油坊一出來,您就罵了她們。這會子她們正害怕呢,等回頭必定能想明白,是我挑撥的,可不就得恨上我了!回頭我再來,青蓮可不能給她們帶!”
葉氏立刻又瞪眼睛,“她們敢!你不用害怕,三五日的功夫,我就能把她們教導好了。”
葉氏說到做到,從那天以後,家裏挑水、掃地、砍柴、倒馬桶和出門買菜等所有的活,全部交給兩個丫頭。
麥芽還好,原來就是莊戶人家的閨女,雖這些日子犯懶,幹兩天也就習慣了。柳葉原是秦家中舉後買的丫頭,就是陪著姑娘的。秦家婆媳勤快慣了的人,她又是玉茗的貼身丫鬟,除了給玉茗洗衣裳,從來不幹別的粗活。忽然幹這麼重的活兒,叫苦不迭,她的手磨破了皮,起了水泡,然後結痂。還沒好呢,又磨破了皮。
葉氏不許她再打扮,什麼花兒粉兒,全部給她收走,隻許她穿土麻布做的外衫。
柳葉立刻從以前那個光鮮亮麗的副小姐變成現在灰頭土臉的粗使丫頭,玉茗當日聽見葉氏說什麼小妾的話,心裏也隱隱擔憂,故而不為柳葉說一句話。
葉氏怕丫頭心裏存了怨氣,隻讓她們幹家務活,帶孩子的事情一概不讓她們插手。
柳葉剛開始心裏是有些怨氣的,在麥芽麵前不免也表露了一些。
麥芽經過葉氏一頓罵,瞬間腦子清醒了。她想起以前自己在家裏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阿娘心裏不高興了就罵她,還經常動手打她。到了韓家之後,太太溫和,從來不高聲罵人。大爺二爺和二姑娘也不怎麼管她,家裏有什麼吃的,多多少少總會分她兩口。
自大奶奶進門後,她見柳葉整日花紅柳綠的穿著打扮,也不知不覺跟著去模仿。現在想想,自己不過是個丫頭,太太和二姑娘時常在忙碌,自己卻跟柳葉在那裏說閑話,可不該打!
麥芽又去勸柳葉,“姐姐,咱們做丫頭的,最不能懶惰。太太奶奶和二姑娘整日忙碌不停,咱們倆倒是時常背著手在那裏說閑話,確實不該。”
柳葉看了麥芽一眼,“也不是我懶,那些活我沒幹過的。”
麥芽搖頭,“姐姐,以前沒幹過,學著幹就是了。難不成姐姐隻想跟在大奶奶身後幫著端杯茶倒杯水,別說咱們家不養那麼金
貴的丫頭,就是姐姐原來在秦家,難道也是什麼都不做?”
柳葉立刻低下了頭,她在秦家可沒這麼金貴,秦家大奶奶管教丫頭們嚴厲的很,家裏三四個丫頭誰也不敢明著偷懶。不過是見葉氏溫和,蘭香勤快,她就經常躲懶。
柳葉歎了口氣,“是我的不是,以後還請妹妹多教我。”
麥芽點頭,“姐姐放心,家裏也沒有太多事情,榨油的事情咱們不會,太太若讓咱們幫忙,咱們跟著幹就是了。前麵招呼客人太太也不讓我們插手,其餘做飯洗衣裳有什麼難的。咱們這樣的,又不是說長得多好看,若真惹怒了太太,把咱們再賣出去,能去個什麼好地方。”
柳葉頓時嚇得一個哆嗦,是啊,自己又不是說長得多好看,這會子年紀又大了,若被賣出去,怕是去不了什麼好地方。大戶人家家裏本來就有丫頭,你一個外來的,人家合起夥來欺負你。小戶人家裏買丫頭,定然是要當粗使丫頭,那還不如留在韓家呢。
柳葉想明白了之後,立刻轉變了態度,越發勤快,跟以前判若兩人。葉氏仍舊不給她們好臉色,一天兩天哪裏能看得出是不是真心悔改,日子長著呢,慢慢磨著吧。
再說梅香家裏,自那日葉氏教導丫頭之後,梅香回家仔細看了看細月。
她倒不是擔心細月有什麼非分之想,梅香是為細月的婚事發愁。怎麼辦喲,細月長得跟個男孩子似的,又不是良籍,以後怎麼好嫁得出去。
梅香偷偷跟黃茂林抱怨,黃茂林忍不住直笑,“她還小呢,急什麼,我聽說大戶人家的丫頭要等到十七八歲才嫁人!”
梅香吃驚,“要等那麼久?”
黃茂林點頭,“可不就是,十歲以下的小丫頭不頂用,非得等到十一二歲往上才能給主人家分憂,倘若十四五歲就嫁出去了,這哪裏是丫頭,這是養女兒了,剛剛得用就沒了。”
梅香沉思,“那就再等等吧,她還小呢。”
學堂那邊,淑嫻的肚子越來越大了。雖然方孝俊和方母都不再讓她幹活,但是淑嫻不想閑著,每日仍舊幫忙擇菜或是收拾屋子。
新學堂是孩子們讀書的地方,淑嫻快要生產之前,方家人把她挪回了鄉下。
還沒到端午節,淑嫻生了個兒子。楊氏歡天喜地,梅香也跟著楊氏婆媳一起,給淑嫻送了厚厚的禮。
平安鎮這邊的日子安靜悠然的往前走,韓家兄弟二人到了縣城之後,辛苦奔波了幾天,終於順利進了府城官學。
剛到府城,明朗拿著秦先生寫的書信,帶著弟弟去找秦先生介紹的那位熟人。
此人是秦先生的幼時同窗,姓胡,如今在知府衙門裏謀了份小差事。因秦先生提前與胡老爺通過書信,胡老爺提前收拾出來家裏的一間屋子,等待韓家兄弟過來。
明朗想著自己初次登門,不好空著手去,先帶著弟弟去采買了一些禮品,找了家便宜的客棧住了一宿,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之後,才去胡家拜訪。
胡老爺身上隻有童生,生平最喜歡讀
書的孩子。韓家兄弟一到,胡老爺親自在家招待兩個孩子。
明朗帶著弟弟給胡老爺夫婦行禮,“晚生見過胡老爺胡太太,我們兄弟給二位長輩添麻煩了!”
胡老爺笑眯眯的扶起明朗和明盛,“不麻煩不麻煩,我家裏雖然宅院淺窄,總還有兩間空屋子,你們兄弟莫要嫌棄,以後就住在我家裏。明兒我帶你們去官學報名,官學裏的王大人最和氣不過,隻要是有功名利的學生,平生沒有作奸犯科,再不會拒收的。”
明朗再次鞠躬,“多謝胡老爺!”
胡老爺擺擺手,“賢侄莫要這樣客氣,我與你嶽父兄弟相稱,賢侄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伯父也使得。”
明朗從善如流,立刻帶著弟弟行大禮,叫了一聲伯父。
胡老爺再次把兄弟二人扶起來,“既叫了我一聲伯父,以後就是自家人,莫要再說那些客氣話。你們在這府城裏也無親眷,就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
雙方又客氣了一陣子,胡老爺又給韓家兄弟介紹自己家裏人。
胡太太是個性格爽利的中年婦人,胡老爺有二子三女,兩個女兒出嫁了,其中一子是州府大牢裏看大門的,油水豐厚,另外一子是衙門裏的衙役,日常負責街麵上的安防,類似張發財的差事,不過人家這更正經一些。
胡家兩兄弟都已娶妻,家裏隻有一個一進的四合院,胡老爺把韓家兄弟安置在倒座房裏,當天備了酒席,招待韓家兄弟。
胡家兄弟都幹的是衙役,性格肖似其母,爽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