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地主大喜,又起身向黃茂林作揖,“多謝黃掌櫃!”
說完,周地主從懷裏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放在桌子上,“此去縣城通融,必定花費不少,我先準備了這些,我再回去賣些田地,一定不讓黃掌櫃破費。”
黃茂林有些猶豫,若是接下這銀子,那這事兒就必須得管了。目前隻聽了周地主的一麵之詞,還不知周大郎到底闖了什麼禍呢。
周地主又再三央求,黃茂林心想,也罷,我去問問,若是小事幫著說一說,若是事兒大,隻能把銀子退給他了。
黃茂林對周地主說實話,“明兒我去縣城送貨,備一份禮去韓四叔家坐一坐,打聽打聽,回來再給周老爺信。”
周地主千恩萬謝,說了一會子話之後,很有眼色的先走了
梅香聽到這事之後,正色道,“這孩子果然是不能慣,小的時候最多是驕縱一些,等大了就四處惹禍了。你看著吧,這回周地主又要賣田地了。多少代的積累,也頂不住一個敗家子。”
黃茂林往躺椅上一躺,“這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事了,正好我多日沒去見四叔四嬸,明兒去拜訪拜訪,順道問兩句。”
梅香點頭,“你自己備禮,先不要用周老爺的錢,若是能成再說。”
黃茂林點頭,“那是自然,周地主這會子救子心切,我若不能幫他忙,反倒花了他的錢,豈不是壞了心腸。”
第二日,黃茂林和黃茂堅一起去縣城,連三趕四把貨送了。他讓黃茂堅在縣城車行路口等他,又立刻買了一份厚禮獨自去了韓敬博家。
韓敬博正好在家裏,二人在書房裏客氣了一番之後,黃茂林先問四叔四嬸身體,又說了家裏的一些近況,最後捎帶嘴說了一句周地主家的事情。
韓敬博笑了,“我知道這事兒,那是陸通判家的四公子,是一位得寵的姨娘生的,跑到榮定縣來玩,哪曉得被一個鄉下小子拉扯了,惱羞成怒,扣下了人家。”
黃茂林試探著問韓敬博,“四叔,周地主您是認得的,他跑來求我,還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也不知要如何處置,請四叔教我。”
韓敬博想了想,“你今兒別回去了,晚上我帶你去張縣尉家。我職位低微,陸四公子又一向驕縱,我去了怕是連門都不會給我開。張縣尉就不一樣了,陸四公子多少會賣兩分臉麵。”
黃茂林連忙拱手,“那我先去告訴我的族兄,讓他自己回去,再去備一份厚禮。”
韓敬博點點頭,告訴黃茂林去哪裏買什麼禮物,連價錢都說好了,防止別人蒙騙他。
買完了禮物,周老爺的五十兩銀子花了個精光。
張縣尉聽說韓書吏來訪,急忙讓人帶他進來。
韓敬博與張縣尉相互客氣,又向張縣尉介紹黃茂林,“張大人知道這孩子是誰?”
黃茂林急忙按照韓敬博教他的規矩躬身行禮,“晚輩黃茂林見過張大人!”
張縣尉想了想,實在不知這是誰家孩子,“可是兄弟家的子侄?”
韓敬博哈哈笑了,“這是我侄女婿,貴府三姑娘大姑子的夫婿。”
張縣尉立刻笑了,“哎呀,原來是親戚家的孩子,韓老弟還捉弄我,明兒我定要灌你兩壇酒!賢侄不常來,在我家多住兩天。”
韓敬博幫著解圍,“這孩子雖然年紀輕,卻能幹得很,趁著平安鎮這兩年起來了,沒少折騰,也攢了些家業。”
張縣尉直點頭,“能幹就好,我最喜歡能幹的孩子。”
寒暄了一番之後,韓敬博說了周地主家的事情。
張縣尉撇撇嘴,“陸大人也是不講究,一個姨娘生的,比嫡長子派頭還大。我去府城,陸大公子見了我都叫一聲伯父,這陸四公子見了我,卻拿鼻孔對著我。”
韓敬博哈哈笑了,“陸四公子還小呢,想來過幾年就好了。”
張縣尉安慰黃茂林,“這事賢侄不用擔心,我明兒就去找陸四公子,他一個通判家的公子,怎麼能隨意扣押良民。陸大人若是知道了他跑來和鄉下小子爭戲子,看不收拾他。”
黃茂林看向韓敬博,韓敬博微微搖了搖頭,黃茂林立刻起身鞠躬,“多謝張大人,因周老爺在鄉下聲譽尚可,一把年紀求告上門,晚輩實在不忍拒絕,才來煩擾張大人。”
張縣尉擺擺手,“賢侄不用放在心上,不過是小事罷了。你既然時常到縣城來,除了去看你四叔,也經常來看看我。我聽女婿說,他們小的時候,你沒少照應他們,與親兄長一般。咱們這都是實在親戚,不要計較什麼門第不門底的,說起來我不過是個粗人,哪裏就高貴了。也別叫什麼張大人,叫一聲大伯也使得。”
黃茂林沒想到張縣尉是這樣的豁達之人,立刻打蛇隨棍上,“侄兒茂林見過張大伯!”
張縣尉哈哈笑了,立刻把腰上的那塊玉扯了下來,塞到黃茂林手裏,“既然叫了大伯,以後就常來,今兒夜裏你們都別走了,在我家裏吃飯。”
韓敬博也不拒絕,帶著黃茂林在張家吃了頓晚飯。
轉天上午,黃茂林還沒走呢,張縣尉就打發人把周大郎送了過來。
周大郎蓬頭垢麵,衣服都拉扯得不成個樣子,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還被陸四公子的小廝打了兩頓,模樣好不可憐。
周大郎不認識黃茂林,黃茂林對他拱了拱手,“周大公子,令尊托我來接你回家。”
周大郎嗯了一聲,黃茂林見他這個樣子實在不雅,在韓敬博家裏找個地方給他洗了洗,換了身幹淨衣裳。
哪知這周大郎好不識趣,隻把黃茂林當作家裏的下人,讓黃茂林伺候他洗澡。
黃茂林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周大公子也要識時務,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撈回來,這會子就老實些吧,你親爹都要賣田賣地了!趕緊好生洗個澡,吃頓飯跟我回家。”
說完,黃茂林就走了。周大郎自己隨意洗了洗,吃了些東西之後,黃茂林辭別韓敬博夫婦,先帶周大郎回家去了。
到了平安鎮之後,黃茂林親自把周大郎送回了家,周地主千恩萬謝。
黃茂林也不客氣,與周地主說了實話,“周老爺,陸四公子性情驕縱,我四叔也沒有能耐去說動他放人。昨兒我四叔帶我去見了張縣尉,還是托了張縣尉才把大公子撈回來。周老爺給的五十兩銀子,我買了一份厚禮送到張縣尉家裏去了。五十兩銀子於張縣尉來說不算個什麼,看的是我家妻兄弟的臉麵。張縣尉往陸四公子那裏送了多少好處我也不清楚,張大人隻說都是親戚,也不肯告訴我。”
周地主懂人情世故,立刻又起身拱手作揖,“多謝黃掌櫃!小老兒豈能讓張大人受損失,黃掌櫃稍坐,我去去就來。”
周地主說完往後院去了,一會之後,再次返回。先朝黃茂林拱手,又從懷裏摸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小老兒隻剩這些現銀,還請黃掌櫃轉呈張大人!”
黃茂林也沒拒絕,接過了銀票,“我明兒去問我四叔,若是不夠,怕周老爺還得再破費。若是有多的,我得往我四叔和嶽母那邊走一趟送些禮。張大人認識我是誰呢,還不是看我妻兄弟的臉麵。”
周地主連忙說道,“黃掌櫃隻關把這轉呈給張大人,韓書吏、韓太太與黃掌櫃家裏,小老兒明兒再去拜訪。”
黃茂林擺擺手,“周老爺,晚輩說句冒昧的話。如周老爺這樣和善的人,怎地貴府大郎卻…”
黃茂林不好說下去了,隻得再勸周地主,“周老爺,貴府大郎說起來比我年紀還大呢,也該懂些事了。咱們鄉下人,到了縣城裏豈敢肆意妄為。”
周地主一臉慚愧,“黃掌櫃說的是,這孩子被嬌慣壞了,是得下死力氣管一管他。”
黃茂林又看向周地主,“周老爺,咱們掙家業多不容易,金山銀山敗起來也就是一夜之間。”
周地主又歎了一口氣,“犬子若是能有黃掌櫃十分之一的本事,小老兒做夢都能笑醒”。
黃茂林搖頭,“周老爺,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貴府大郎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隻是習性上稍微差了些,若是不讓他吃些苦頭,怕是難以扭正。”
周地主點頭,黃茂林也不想再說太多,客氣了幾句話之後,趁著時辰還早,自己先回家去了。
才一進門,梅香就問他,“如何?”
黃茂林抱起女兒,“也不是多大個事兒,就是周大郎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通判家的公子,可不就吃了虧。”
梅香跟著感歎,“這孩子是真不能慣,明全被我大伯大娘慣的,就差沒上供桌,得虧娶了個厲害的婆娘,不然這會子還天天抽懶筋呢。我看周大郎這樣的,不下死手管他,要不了多久這家業都得讓他敗光!”
黃茂林從懷裏掏出那二百兩銀票,“就為了周大郎不知天高地厚,周老爺已經花了二百五十兩銀子了,他們家一年的收成都砸進去了。這還不知夠不夠呢!”
梅香聽得直咂舌,“這麼多!”
黃茂林點頭,“這還隻是張縣尉家的,四叔家裏,你娘家包括咱們家,他還都沒打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