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帶你去看。”姬墨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還有少女淡淡的發香。
今晚的月亮並不圓潤皎潔，彎彎地隱在雲層後麵，朦朦朧朧，灑下微弱的銀色光亮。
山頂萬籟俱寂。靜謐的可怕。
黑暗與寂靜，最容易讓人心生惶恐。那會讓人以為自己被全世界都拋棄，孤零零扔在角落，被人遺忘。
可他們依偎在一起，那就不算寂寞。
蘇槿樨靠在姬墨肩上，愜意地快要闔上眼睛。這樣的安靜本就容易讓人心生困意，可蘇槿樨還不想睡。難得有個機會與言兮這麼拋卻世俗身份的獨處，她想多和他說說話。
此情此景，讓她想起當初言兮帶著她穿過那片月曇花海，兩人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欣賞著一輪皎潔的月亮。整個天地，仿佛就隻剩下他和她，就算枯坐到天長地久，也不會厭倦。
如今，他們也是坐在高高的山頂，靠著一棵古老的大樹。依然是他們二人，月亮也依然是那輪月亮。就算從圓月變成彎月，可月亮就在那兒，不會變。
歲月在變，可人沒有變，月亮也沒有變。
蘇槿樨忽然有個很奇妙的想法。曄王和燕姬，傅相和陸姑娘，言兮和她。雖然他們之間彼此都隔了兩千年的時光，可他們都共看過同一輪月亮。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真是有趣。
人是如此渺小的存在，一生如此短暫。無論生時如何驚豔，於無盡歲月中不過瞬時繁花燦爛。
有時候還真羨慕長生不老的仙人呐。難怪古今多少君王，皆追尋長生之道。人若有潑天富貴，至高權柄，無上聲名，怎麼會舍得死呢？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那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蘇槿樨並不貪戀長生，在遇到姬墨之前，她連自己的命都是不怎麼在乎的。可現在，她隻想活得更久一些，與他廝守的時間再多一些。因為他，她變得如此眷戀生命。
可若是來生還能再遇，那墮入輪回，也不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因為她知道，他會來找她。
言兮，我因你而生，也願為你而死。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蘇槿樨闔著眼眸輕輕念出聲。
姬墨側首，看到少女闔上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在淡淡的月光下根根分明。
他心知她這是有感而發。在這廣袤的天地間，人不過是滄海一粟，蚍蜉撼樹，何其渺小。
人生苦短，羨慕長江無窮。
與仙同遊，得永生寄明月。
蘇槿樨不過是興起念了句賦，姬墨便理解了她此刻所有心境。
或許這便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姬墨有些好笑地看著蘇槿樨。她還真是多愁善感，不過賞個月亮，竟還聯想到這麼多。
蘇槿樨還沒有睡著，隻是靠在他肩上閉目養神很舒服。月光照耀著她的臉龐。若說夕陽裏的少女燦如春華，那月色下的少女便皎如秋月。
他低語：“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動人的聲線念著告白的情詩，溫柔旖旎。
蘇槿樨長睫顫了顫，但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