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樨早就說過他的眼睛不成問題,但再一次提起的時候,南淮還是感到新的喜悅和希望。
有盼頭總是好的。
不能走與不能看,這兩樣拆開來的任何一樣,南淮都能承受。因為隻是不能走,至少還可以看看這世間萬物。隻是不能看,至少還能走出去聽聽萬物之聲。
可這兩樣組合在一起,那就無比難受。堅韌如南淮,也一度達到崩潰的臨界點。
他不是先天的缺陷。先天的瞎子從未見過光明,自然可以忍受黑暗。先天的殘疾從未站起來過,自然可以止步不前。
可南淮曾經是個見過大千世界,能跑能跳的,出類拔萃的少年。天之驕子般的人物,一夕落入塵泥,巨大的落差與痛苦要比普通人更加強烈。
如果沒有遇到姬墨和蘇槿樨,如果不是蘇槿樨把他帶到醴城,南淮一個人或許真的會撐不下去罷。
也許,他依然會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在無邊絕望中。
這樣的生命延續,好似是一場漫無邊際的折磨。
所以,南淮是真摯的感謝姬墨和蘇槿樨。
南淮輕聲道:“謝謝,姐姐。”
蘇槿樨一愣,彎了彎唇:“謝什麼,你是我弟弟嘛。”
有個弟弟的感覺,似乎不錯。
無論是一見如故的熟悉,還是南淮本身令人欣賞的人格魅力,還有他們不經意間的默契,都值得蘇槿樨把他當成弟弟看待。
如果她第一個真正在意的是言兮,第二個也許就是南淮了罷。
第二個……
蘇槿樨忽然發現,就連師傅和母妃,在她心裏好像都沒有南淮重要。
她有些疑惑,美眸裏第一次閃過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內心冷血,對師傅和母妃真正的情感很淡,可也不至於把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少年看得比他們還要重要罷。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南淮那一身如火般的紅色衣衫後,她又想起了那日在王家村的廚房裏,火光中姬墨的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麼一個景象。
熊熊燃燒的大火焚燒著白衣清絕的男子,後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不記得了。
蘇槿樨很確定在廬文書院之前,她從未見過南淮。
可彼此卻是一見如故。
也許他們真的見過罷。
在黃泉路上,三生石畔,奈何橋下,忘川河中。
曾經見過。
南淮勾唇,沒有說話。
房間裏一陣沉默,但並不尷尬。
蘇槿樨看著南淮的臉,發現少年真的太過病弱了。
她從前看南淮,隻覺得少年很美。如今才算是真正關心了他,便注意到了其他。
南淮皮膚太蒼白了,白的跟姬墨有的一拚。
這可不是什麼誇獎。
蘇槿樨同樣皮膚白皙,但泛著健康的紅潤。而姬墨因先天不足,肌膚勝雪,連皮膚底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南淮亦然。
長久的折磨令少年幾乎形銷骨立,這未能折損少年的美貌,隻會讓人更加憐惜。
上天啊,你就不能對美人好一點麼?蘇槿樨在心底輕歎,隨之又覺得自己魔怔了。
她在祈禱什麼呢?
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