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都是往人的心口上戳。
蘇槿樨蹙眉,抬眸時眼裏的溫柔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夠了。”
“不選那些蠢貨欺負我的場景,偏偏選了母妃與七皇兄……果然是很洞悉人心的迷陣啊。”蘇槿樨眼中的狠戾快得像是錯覺,很快甚至變得比平時更加溫和,“一想到這樣的迷陣是由言兮製造出來,我真是高興極了。”
無論過往如何,如今她的心之所向,是姬墨。
他便是她的指引。
話音落下,幻境破碎。
所謂幻境,隻是心境。
而此刻的姬墨,也看到了很多。
十三歲,他心疾發作,痛不欲生,縮在角落裏,挨了皇後一記窩心腳。其後不久,又因出言不遜,被皇後罰跪在雪地裏兩個時辰。那天風雪很大,溫度很冷,少年跪到天黑,眼神薄涼如冰。
姬墨看到曾經尚有些桀驁不馴的自己,眼中仍是溫潤如水。這麼多年,他早已學會了如何掩藏情緒。更何況,如今皇後的所作所為,已經再激不起他半點漣漪。
十四歲,初上戰場。滿目的屍山血海,瘡痍傷疤。為了立威,他親手將一名細作千刀萬剮。軍隊遭受圍困,糧草緊缺,士氣低迷之際,他割下了身上一塊肉,置於湯中,分給士兵,鼓舞士氣,最終得以大捷。
姬墨目光平靜。彼時年少,殺人時亦於心不忍,割肉時亦痛不欲生。可那又如何,終歸他帶領著楚國將士,凱旋而歸。
真正的強者怎麼會敗給過去,他隻信奉來日可期。
……
蘇槿樨擺脫了母妃與蘇南安的幻境,轉眼又到了另一個場景。
這是一間很豪華的書房。
屋內點著龍涎香,書案上堆著一摞奏折,窗外寒梅綻放,正值臘月隆冬。
身著白衣的男子伏案批閱,白色的狐裘搭在身上,襯得容顏如雪。
言兮。
蘇槿樨站在書房一角,默默看著姬墨坐在那裏批閱奏折。他的模樣變得成熟了許多,但依然俊美無儔,臉上有一絲病態的蒼白。薄唇淡淡抿著,眸色平靜如水。
忽然,他輕咳了幾聲,聽得蘇槿樨幾欲向前走一步。但她明白,這隻是幻境,這不是真的,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她會看見這些,不過是因為言兮是她的弱點。
姬墨咳得越來越厲害,他用帕子捂住嘴唇,攤開手時,白色的帕子上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
蘇槿樨按捺住想要上前查探的心,抿唇不語。
門突然被敲了三下,尖細的聲音傳進來:“陛下。”
陛下?
蘇槿樨聽到這個稱呼,一愣。
這時候的言兮已經稱帝了?
可這書房,並不像楚國皇宮的禦書房。
姬墨聞言把帕子收好,淡聲道:“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太監總管模樣的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陛下。”太監端著托盤,“該喝藥了。”
“放著罷。”姬墨淡淡道。
“陛下,再不喝就冷了。”太監勸道。
姬墨依然是冷淡的語氣:“朕的身體自己知道,放著,退下。”
這個時候的姬墨,一點都找不到當初溫潤如水的君子模樣,他成了睥睨天下的帝王,卻好像,心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