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歇!”尤若櫻莫名地有些慍怒,“生死簿上黑紙白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到底還想騙自己多久?!”
離歇垂著頭,墨色的發絲被風吹亂,竟然顯得有些狼狽。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良久,才抬眼定定地盯住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能騙小婭多久,就騙我自己多久。”
尤若櫻無助地苦笑:“你終究還是選了那條路嗎……”
那條最難走,最辛苦的路。
好像明知有朝一日會把自己傷到體無完膚,他還是幾欲決絕地,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那條路。
“可是,為什麼?”尤若櫻想不通,始終想不通,“為什麼你一定要選那條路,為什麼你一定要自欺欺人,一定要把你自己和小婭都傷害到……”體無完膚的地步。
離歇望著她,許久,淡笑一聲,卻始終未置一語。
“何況……”尤若櫻咬咬牙,把最後一句話問了出來,“倘若有朝一日小婭看了生死簿,那什麼事情都清明了不是嗎?你又如何瞞得過她?”
沉吟良久,離歇緩緩回道:“生死簿,她已經看過了。”
尤若櫻一愣:“那她……”
“我打了個賭,跟天賭,也跟我自己賭。”沒能喝下第三壇酒,離歇的眸子不過須臾之間,竟漸漸地清朗不少,“賭她會不會有朝一日在我麵前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賭她會不會跟我一樣,自欺欺人下去。”
“這……太險了。”尤若櫻話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愣,總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把握到這事情的重點——“不對,你究竟……為什麼要自欺欺人?”
這下下招,他自一開始便可以不走的!
甚至……甚至他隨時抽身出來都可以!
“你看,問題又繞回來了。”離歇聞言不由得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他甩袍坐下,啟了第三壇酒的蠟封,取了兩隻小杯,緩緩傾倒酒壇:“這杯酒,就當是……為你踐行吧。”
“你知道我要離開?”尤若櫻又是一愣。
“不然,你幹嘛來找我。”好像酒醒了,腦子也明快不少。
離歇將酒杯推到她麵前,笑道:“一段日子不見你了,幹嘛去了?”
他突然間的親切讓她竟有些無所適從,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尤若櫻乖乖答道:“玩兒。”
嗯,依了北珧的主意,在國外玩兒了一段時間來著。
“玩兒?”離歇頓時好笑道,“也好,你也是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這三千年,她活得太累,而在今夜之前,他又絲毫不為她著想哪怕一星半點。
興許,拋開過去,換個地方,散散心也好。
頓了頓,他一個轉念又說道:“隻是,近日裏冥界恐有大變,倒不如再在冥界呆些日子再走。”
尤若櫻點點頭,吸吸鼻子,舉起手中的酒杯,粲然笑道:“雖然不是與君長訣,但這次去的時間可能會久些,所以,特來辭別。”
離歇會心一笑,酒杯雙雙碰撞,在夜色之中發出玲琅輕響,繼而便隨風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