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晴天

寫的感覺可真奇妙,是我一生沒有過的感覺。

那天聽英國作家簡奈特講演,頗有幾句話打動我心。她是一位成功的家,她講到寫作。

她說到,人寫作時,擺脫了個人的狹小的生存空間,進入了一個更廣闊的空間,與他人、社會和世界聯係在一起。她的這個想法我還從來沒有體驗過,難道我不想體驗?它好像給人一種在空中飛翔的感覺。這個我也還沒有體驗過,難道我不該體驗?到目前為止,我寫的東西隻是一種勞作,是將知識介紹給大家,並不涉及我的心。難道我不能寫涉及心的東西?難道我的心不值得讓他人知道?不值得寫下來?寫不下來?我為什麼總是在躲避自己的內心?總是在躲避我的渴望?總是在做一些周邊的事情,不敢進入核心?那核心是空空如也的嗎?為什麼不像小波所說“我要試著創造一點美出來”?我一直讓枯燥的勞作充滿自己的每一天的生命,以便逃離涉及核心的那個東西。現在一切都停止了。我不再有任何借口逃離這個核心。我是不是可以開始嚐試一下了?我為什麼還要躲避我的宿命呢?我的生活難道不值一寫嗎?我的一生從來沒有碰到我的上限,從來不知道什麼東西是我不能做好的,從來沒有挑戰過自己的極限,從來沒有去絞盡腦汁做點什麼。現在可以試試去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了吧,看看如果我做,我能做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9月5日,晴天

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中躍躍欲試,很興奮,很享受。即使沒有第二個人看到,光是寫作過程所帶來的快樂就足夠了。竟然夜不能寐,想的都是中的詞句。太奇妙了。

今天完成了《四星期》。希望是一部真正的,而不是色情。好多老農民都能寫,難道我這樣飽讀詩書又熱愛文學的人反而完全不能寫嗎?

另外,我在想福柯說過的一個意思:在過去,在傳統的關係中(他說的當然主要是異性戀愛)總是有長長的鋪墊,最後才走上樓梯;而在現代關係中,故事是從上樓梯開始的。我覺得他的意思是,越到現代,關係越是直接指向性,而不會浪費很多時間在愛上麵。

9月12日,陰天

寫作處於井噴狀態。每一點空閑都想寫。按照裏爾克的標準,我快到了不寫會死的程度。我享受這個狀態,我渴望這個狀態。這是我一生最好的狀態,我從來沒有這樣迷戀過寫作。

短短的幾天,已經寫了三篇,好像這源泉永遠不會枯竭,因為動力來自我的力比多。我相信它們的藝術價值。願上帝保佑我的創造力還能保留十年。

我隻要開始寫,故事就自手中汩汩流出。最奇妙的是,我並不知道這些人物將有怎樣的命運,他們隻是過著他們自己的生活,我隻是一個記錄者。

9月16日,陰天

已經寫了五篇了。非常enjoy。我想到薩德,也許我會成為他,中國的薩德,聽上去挺嚇人的。希望能保持狀態。

做薩德需要極大的激情和勇氣。看來這真的是我今後幾十年的主要生活方式了。因為我喜歡寫這樣的東西,能感覺到愉悅,管他呢,這樣來使用自己的生命吧。高興就行,自得其樂就行了。薩德寫的可比我多多了。我沒事幹,為什麼不做這個呢?

薩德一生坐牢,前半段(法國大革命前)是因為違反當時社會道德的行為,後半段(革命後)是因為他所寫的。他的充滿性暴力,顛覆當時社會道德,是無神論的、瀆神的。施虐狂因他得名。在現當代,虐戀已經基本上平反了,畢竟已經過去兩百年了。在薩德的時代,寫虐戀就身敗名裂,受牢獄之災,在21世紀,待遇會好很多。

10月9日,陰天

今天接到馮唐的評價:很牛,好看。心裏有狂喜感覺。證明還是有一些價值的。但是,細節是我所缺,而這是致命缺點,可能預示我並不真能寫。他說有論文感覺,的確是弱點。

10月13日,多雲

最近,創作處於井噴狀態,顯然是原欲受阻所致。人的欲望在現實中完全沒有辦法實現,於是升華,化入文學創作。這些東西好不好呢?以我的鑒賞能力,應當是好的。馮唐說,虐戀絕對正常,也許在人類基因之中。對我是一個安慰。他是學醫的。不過也有可能就是那麼一說。即使是人類基因,完全正常,寫一種原始的欲望的東西能是上乘之作嗎?

英國同性戀作家王爾德說,隻有兩類:寫得好的和寫得不好的。誠哉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