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劉可可叫上蔣雯一起到食堂吃飯。在她們前麵，忽然閃過來一個身影——單薄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刮跑了。
劉可可一個沒留神，或者說是全無征兆，蔣雯已幾步竄到那個身影旁，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影子的肩膀。
“影子”一怔，回過頭來，茫然地看了看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奇怪地問：“有事嗎？”
“啊？沒有。”
“沒事你幹嘛戳我一下？”影子抖了抖肩膀，大惑不解地問。
“我就是想看一下，我這一指頭下去，你會不會當場折成兩截。”蔣雯笑嘻嘻地說。
“這是什麼話，又是什麼邏輯啊？”影子又好氣又好笑，反問道：“你以為你練成了一陽指呢？”
“一陽指？估計我隻要擁有三成功力，你就當場斃命了。”蔣雯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言之鑿鑿地答道。
男孩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素不相識、卻被人襲擊，想問原因，卻得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答複。
難道他遇到了很不正常的非人類？
他哭笑不得地“哼”了一聲，問：“你是誰？”
“我是誰？哦，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誰。劉可可，你來告訴他，順便也給我介紹一下，他是誰。”蔣雯扭頭衝著劉可可說道。
劉可可衝著蔣雯歎道：“你可真是個惹事精。”扭頭對沈默笑了笑，“你別介意，我朋友就是這樣……”
然後又衝著蔣雯說，“他就是早你一周來報道的大學生，沈默。”
“啊，果然是文弱書生啊。”蔣雯誇張地聳了聳眉毛。
沈默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麼。
有第一次見麵就對別人評頭論足的嗎？
有。
那就是蔣雯。
沈默在後來回憶起他和蔣雯的初次見麵，總是忍不住搖頭歎息，嘴角卻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她哪裏有一點女孩的嬌羞、恬靜、矜持？這些形容女孩子的美好詞彙向來不屬於蔣雯。
……
沒等劉可可再說什麼，蔣雯已經豪情萬丈地伸出了手：“我叫蔣雯，我們做個朋友吧。”
沈默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碰了碰蔣雯的手指。這個舉動完全不是對蔣雯提議的認可，而是無可奈何之下維持了起碼的風度。
然後，沈默急匆匆地走了。看樣子，他是唯恐麵前的這個小姑奶奶再繼續和他聊下去。
“他看上去好像話挺少的，是不是有些內向，自閉？”蔣雯看了看沈默的背影，扭頭和劉可可說。
“你別把人一杆子打死呀。”
“你知道，我沒有什麼惡意的。”
“我當然知道，你到處都在傳播你的善良。”
“我隻上過中專，沒上過大學，素來對大學心馳神往，沒想到第一天來這裏上班，就碰到一正宗大學生，看來運氣還不錯。”蔣雯有點沾沾自喜。
“什麼運氣啊，你這又不是相親。”
“喂，你別胡說啊。”
劉可可“嗬嗬”一笑，連忙噤聲。
……
從此之後，蔣雯常常以各種借口出現在沈默辦公室。
作為單位的小靈通，蔣雯很快就把沈默的情況打探得一清二楚，這樣就為她提供了無窮無盡的話題。當然主要話題之一，就是沈默的大學生涯。
她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小小遺憾，而對大學滿懷憧憬，好像多和沈默說幾句聊幾回，光輝燦爛的大學生涯便會在她麵前徐徐展開神秘的畫卷。
而作為外地人的沈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這麼個自來熟的主，自然也是相當歡迎的。但蔣雯那機關槍似的語速、神出鬼沒的語言風格和入木三分的辛辣點評卻讓他忍不住抓狂。作為回應，他常常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作為他和蔣雯之間談話的結束語，不，是作為蔣雯拂袖而去的前提條件。
麵對唧唧喳喳像隻麻雀一樣的蔣雯，他總會在聽得不耐煩時冒出一句：“你真是沒有一丁點女性的魅力。”
前幾次蔣雯都以拂袖而去作為終結。幾次遇冷之後，蔣雯不生氣了，她反問：“你說我沒有一丁點女性的魅力，那你有男性的魅力嗎？你陽光開朗嗎？你錚錚鐵骨嗎？你有陽鋼氣概嗎？”
可能每個少女內心深處都有點英雄情結。那時候，蔣雯心儀的是大俠喬峰之類，她覺得蕭風才是男兒最好的定義，豪氣幹雲、一諾千金、至性至情、兒女情深。隻有喬峰那種人，才配稱天下第一英雄，蔣雯每次看《天龍八部》總是止不住熱血沸騰，恨不能立時化身男兒，與其共飲。
她喜歡喬峰神威凜凜、俠骨柔腸，所以除了惹得書中的阿朱萬裏追隨，康敏一見心折，阿紫以死相許之外，還惹得書外的蔣雯不斷唏噓，她願意化身阿朱，哪怕被喬峰那勢若風雷、開石劈碑的一掌給劈死也在所不惜。
總之，她所喜歡的男人與眼前這個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她理直氣壯地反唇相譏時，沈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隻回答了一句：“這些我都沒有，所以，你幹嘛還要來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