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溫舒眼中,天子很年輕。但極有威嚴,一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隻是瞄了一眼,王溫舒就已不敢再對視了。
“果然不愧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之隔代繼承人,受命於天,生而神聖的天子!”王溫舒心中感慨著。
也隻有似他這樣出身中下層,飽受磨難,又懷有希望與理想的人,才會對那個坊間的傳聞,深信不疑。
原因很簡單,這是大多數出身不上不下。又想建功立業的人,為數不多的幻想和希望。
大家都渴望明君賢主,然後自己受到賞識,簡拔。
在這樣的心理希冀下,王溫舒自然下意識的就會神化、理想化天子,在還未見麵之前,腦海中就自動腦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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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並不清楚王溫舒此刻的心態,他頗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這位史書上赫赫有名的酷吏。
王溫舒的殘暴和嗜殺,任何知道此人手段的人。都會倒吸一口涼氣。
其他酷吏,像張湯、義縱,殺人,還會講政治。講原則,打擊麵基本隻是一部分。
但王溫舒殺人,不論對方背景。一開刀,就是牽連一大片。簡直就像開地圖炮!
此人最有名的事跡,就是擔任廣平都尉和河內太守時幹的事情。
最典型的就是他在河內郡任職的時候。這貨剛到任,就調派河內郡五十名精幹吏員,騎馬前往通向長安的每一個驛站。
剛開始,大家還不知道他要幹嘛。
但到了冬天,所有人都知道,這貨要玩什麼花樣了。
他一口氣的將河內郡所有豪強地主,全部抓了,一共一千多家!
然後,他就快馬向長安奏報。
那些停留在各個驛站的吏員,也以最快速度,向他傳達來自長安的命令。
命令一到,他就開始殺人。
一連殺了三個月,血流十餘裏,那一千多個豪強地主家族,全部殺了個幹幹淨淨。
至於河內郡的盜匪、平民,隻要落到他手上,基本就是死罪。
仿佛在王溫舒那裏,除了死刑外,並無其他刑罰……
不過,此時的王溫舒,看上去還是很青澀,站在那裏,似乎也緊張得不得了,並無什麼殺人魔王的模樣,倒像是個頗為害羞的靦腆小夥。
劉徹翻看了一下王溫舒在繡衣衛的檔案。
好家夥,這貨果然天生就是幹kgb的!
在繡衣衛待了三四個月,他就把三四十個殺人犯,三個家產數百萬的豪強家族,還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吏,送上了斷頭台……
這樣的人,劉徹也不知道,是該用,還是不該用。
如今關東郡國的局麵,確實需要這樣的魔王,前往清理。
但用的不好,也有可能割傷自己的手指。
躊躇了片刻後,劉徹笑了一聲,心裏想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滎陽那邊,確實需要好好清理清理了……”
“旁人去滎陽,可能還會顧忌,此人卻是正好!”
一念及此,劉徹就道:“王溫舒是吧?”
“小臣在!”王溫舒立刻躬身答道。
“朕看了卿在繡衣衛的報告和履曆,很不錯……”劉徹拿著王溫舒的檔案說道。
王溫舒對豪強和遊俠還有盜匪,確實很有一套。
可能是因為王溫舒曾經幹過遊俠,遊走在黑白之間的緣故吧,檔案顯示,他似乎對所有豪強、中下層官吏以及盜匪的行事和做法了如指掌,一旦出手,就能抓住對方的致命點,找到確鑿的證據。
好幾個內史衙門查了好幾年,都奈何不了的案子,此人一出手,就麻利的找到了證據,將罪犯繩之於法。
“陛下繆讚,臣愧不敢當!”王溫舒謙虛而略微自豪的道。
“卿很自信?”劉徹看著他。
“效忠陛下,為君分憂是臣的本分……”王溫舒似乎不緊張了,侃侃而談。
“善!”劉徹站起身來,道:“朕有個事情,交給卿去辦……”
劉徹看著王溫舒,道:“去滎陽。把任家連根拔起,相關官吏。涉及到誰,就抓誰。但一定要拿到真憑實據,讓天下人都信服的證據!”
“卿明白嗎?”
王溫舒抬頭看著劉徹,嘴巴有些微張。
任何人在聽說了滎陽任氏後,恐怕都會吃驚!
因為任氏不是一般的家族。
他們的大本營在宣曲縣,而此地是劉邦封給任氏先祖的封地。
當年,楚漢爭霸,漢軍與楚軍相持於滎陽,大戰連連,天下物價沸騰。粟米一石賣到一萬錢。
在這場戰爭財中,獲利最多的就是這個宣曲任氏。
可以想象,若沒有武力,沒有槍杆子保護,任家敢發這個戰爭財嗎?
任何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任家的先祖,是秦朝的督道的倉吏,掌管著秦國在滎陽的倉儲基地。
秦帝國崩潰的過程中,任家將秦國在滎陽的倉儲儲備幾乎全部吞了。
什麼任家在秦朝末年。逆勢而行,別的豪強都在儲備金銀珠寶,獨獨任家采購糧食,積蓄。
這種話也就偏偏三歲小孩子……
亂世什麼最重要?
當然是糧食。
尤其是秦末戰亂。天下英雄遍起,頂峰之時,中國之內的獨立勢力。多達幾百股。
幾乎所有的城市和產糧地都在戰火中,你想買糧。問過那些饑腸轆轆的流民,橫行郡國的軍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