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徹的禦駕抵達長樂宮後,首先去給竇氏請安。
照例問安後,竇太後就主動提起了宣曲縣的事情。
“皇帝,哀家聽說,你派了使者去河南郡巡查?”竇太後顯然給劉徹留了麵子,非常委婉,沒有直奔主題,但意思嘛……不是聾子,都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了。
以兩宮製為基礎的漢室政權,基本上,呂後以後,東宮幹預朝政的方法,都是通過對皇帝施加影響和壓力來達到目的。
東宮對某個政策不爽了。
通常不會直接跟朝臣表達意見,而是把皇帝叫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再由皇帝去罵具體的執行大臣。
總的來說,這個遊戲規則,目前運轉情況良好。
劉徹聽著,自然明白該說什麼。
他微微恭身道:“回稟皇祖母,確有這麼個事情……”
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劉徹解釋道:“是這麼回事,去歲,河南郡郡守郅都上報朝廷,處決人犯三百七十二人,緝捕七百餘人,另外完為城旦者二百餘人,朕擔心,郅卿執法太嚴,催逼太甚,有所疏漏,或有疑案,故此遣使者王溫舒持節巡視河南各縣,各鄉,若有疑案,命其查找資料、案由,然後回京後交付廷尉、禦史大夫及少府共議;若有冤案,倘若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即可便宜行事;倘遇地方豪強不法,殘民、虐民,或圖謀不軌,即以節發滎陽兵……”
聽著劉徹這麼一說,竇太後臉色和緩了起來,不再板著一張臉了。
劉徹的說法,跟這些日子以來,那些天天進宮跟她哭訴、告狀的老臣們的說法完全不同。
但一個是孫子,一個是外臣,選擇相信誰。不言而喻。
更何況,劉徹的說法合情合理,有理有力有節。
郅都殺人確實殺的有些多,派個使者前往河南郡巡視和檢查。理所應當。
巡視地方,當然不能隻找地方的錯漏,重要的工作還是拾遺補缺,以天使持節,幫助地方郡守。處理一些郡守不好處理或者不敢處理的人或者事。
譬如當年,留候張良的兒子張不疑,夥同自己的門大夫,謀殺了楚國內史。
楚元王根本不敢處置,隻能上書朝廷,請求廷尉、內史、禦史大夫共審。
這樣思慮著,竇太後就回過味來了。
竇太後可不是什麼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何不食肉糜的人物。
她可是在呂後身邊伺候過,跟著太宗皇帝。一路從代國,入主長安,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見過了數不清的明槍暗箭的女強人。
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跟她說透,隻要點一下關鍵,人家立刻就知道原因出在哪裏了。
“是河南郡請求的天使巡視?”竇太後心中疑惑著。
假如是這樣,一切都能解釋的清楚了。
河南郡郡守郅都,遇到了他很難解決,或者說不好解決的事情。
於是上書天子。請求天使巡視。
簡單的來說,就是郅都覺得,以自己的能耐,搞不定某人了。而某人又是非除不可,至少,不除掉他,就沒辦法正常施政。
隻能請求朝廷出麵,用天使來查處此人。
這很好理解,河南、河東、河西、河內這些地方上。遍布著漢家列侯家族。
這四個郡,也是經常請求天使巡視的四郡。
在竇太後看來,這事情很顯然就是河南郡搞不定任家了,就想了這麼一個辦法,讓天使去搞定。
而且,必然還有了確鑿的證據。
隻是,那些老臣們說的話,似乎也好像也很有道理。
任家是太宗皇帝表彰過的,天下地主的楷模,就這麼拿下,置太宗皇帝於何處?
在竇太後看來,任家這樣的地主,無非就是多占點土地,多蓄點奴婢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又不是跟吳楚或者其他居心叵測的家夥一樣,私蓄甲兵,圖謀不軌。
於是,竇太後道:“是這樣啊,那皇帝跟哀家說說,這使者去了河南郡後,可有所獲?”
這就又是一個說話的藝術了。
現在皇帝已經是大權在握了,即使竇太後都必須承認,這個孫子上台不過一年多,就已經掌握了大局。